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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良久,圣德帝突然伸出手,在小七的肩膀上拍了拍,声音低沉,缓缓说道:“老七,朕相信你,你是朕的好儿子,这么多年来,你一定吃了不少的苦,至于你有什么事隐瞒不告诉朕,朕也绝不怪你,你既然说,这黑衣人不是乐大将军,父皇相信你。”
他的声音中饱含了浓浓的父子之情,听得小七心中热血上涌,单膝一屈,对着圣德帝拜了下去,仰起脸叫了一声:“父皇!儿臣愿意把五年来的事全都告诉父皇!”他心情激荡,眼中热泪盈眶。
这么多年来,父子二人聚少离多,但是这份浓浓的骨血之情却牢牢的系在二人的心头。
圣德帝微笑道:“起来说话,这么大的人了,都娶了媳妇,可别像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流泪。”
若水在一旁看到父子二人真情流露,心中也满满都是感动。
小七站起身来,向若水看了一眼,若水对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父皇……”小七张开嘴,正准备把这些年自己经历过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父皇,突然听到殿外脚步声急响,有人在殿外急声禀报:
“陛下,有急奏!”却是太监总管德喜的声音。
小七心中一凛,知道这位德喜总管是极知道分寸的,圣德帝摒退众人,只留他二人在殿,显然是有机密之人要和二人商谈,不留外人在场。
德喜敢在这个时候前来打扰,定是出了什么紧急大事。
他退后一步,暗中拉住若水的手,轻轻一握。
“进来!”圣德帝沉声道。
德喜公公轻轻推开殿门,小心翼翼地走进殿来,躬身,双手呈上一封信函。
圣德帝伸手接过,目光淡淡地在德喜身上一瞥,德喜会意,倒退着身子退出殿外,带上殿门,然后守在一旁。
小七见圣德帝看着那封信函,面色沉重,既不拆开,也不说话,问道:“父皇有机密信函要看,可要儿臣回避?”
圣德帝仿佛正在思索一个难题,听了小七的话,扬了扬眉,道:“老七,亲不过父子,你是朕最信任的儿子,难道在父皇面前,你还要见外?这封密函,朕是不想看哪!”
说着,把信函在手中拍了拍,像是下定了决心般,拆开封皮,抽出里面的信件,看了起来。
小七和若水听到圣德帝的话,心中都是一紧,知道这封密信定是事关重大,两个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圣德帝的表情。
圣德帝的表情越来越是凝重,看到后来,眉宇间飞过一抹怒意,看得小七心头一跳。
他知道父皇的性格沉稳之极,素来喜怒不形于色,这封信的内容竟然能让圣德帝怒上眉梢,却是不可轻忽。
若水的心则提了起来,好像猜到了什么,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圣德帝看完一遍,又看了一遍,他仰起脸来,看着殿宇的顶端,长长地叹了口气,久久不出一言。
小七和若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双手互握,一起看向圣德帝。
过了好一会儿,圣德帝微微低头,把手中的信件往小七一递,道:“老七,你看!”
小七伸手接过,他知道圣德帝此举,显是允许自己夫妻一同观看,当下把信件放平,和若水一起看了起来。
只看了开头几行,二人的心里都是“咚”地一跳,对视一眼,然后一齐默不作声地看了下去。
信件的内容并不长,却一字一句,都触目惊心,二人飞快地看完了,忍不住又像圣德帝一样,从头再看了一遍,然后两人面面相觑,眼中都满是震惊之色。
圣德帝一直在观察二人的表情,见他们看完了信件,这才问道:“你们说,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若水轻轻皱起双眉,从小七手中接过信件,再次仔细读了起来。
小七几乎毫不犹豫地说道:“父皇,儿臣不信确有此事,这封信定是伪造的!父皇,儿臣相信乐大将军决计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父皇难道就凭这样一封书信,就要处置大将军吗?”
圣德帝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老七,你说的不错,朕不会仅凭一封伪造的书信,就处置军功彪炳的乐正毅,他对我东黎国有赫赫战功,正因为如此,也养成了他居功自傲的性子,他回到帝都之后,一不入朝,二不拜驾,暗中却与外国使臣结交,而这封信……正是从那乐正毅的府内亲信,送往那南越国使臣的途中被劫获的!”
小七闻言,不由一愣,还是毅然道:“儿臣还是不信大将军会做出这等卖国求荣之事,他是我东黎国第一将军,父皇你给他的恩宠,举朝无人能及,他投敌卖国,对他有什么好处?难道对方许给他的,还能大过父皇不成?如果他想要投敌南越,十年之前他就可以,又何必等到今朝?”
“老七,你说的不错。”圣德帝赞许地点了点头,神色颇为欣慰,“你能说出这番道理,足见你已经日趋成熟。朕也不相信乐正毅会是这种人,但有一点朕却可以确定,这封信,确实是乐正毅的亲笔所书!”
若水拿着信的手指轻轻一颤,她在军营中,见过乐正毅的手笔,看起来果然和这信上的字迹十分相似,但是这信件上的内容,却让她怎么也无法相信。
“父皇,您为何会如此断定,要知道有许多模仿字迹的高手,可以将旁人的笔迹模仿得十分相像,很难辨认。”若水几乎敢断定,这信定是他人模仿而来。
圣德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回过身去,在书案上取过一只书盒,打开来,里面满满的堆满了奏折,他把书盒向前一推,缓缓说道:“这盒子里全是乐正毅这些年来的军功战报,全是他亲笔所书,他的字迹,朕想来不会看错,水儿,你要是不相信,就仔细瞧瞧罢。”
若水伸手接过书盒,随手取过最上面的一封战报,打开来看,然后再和手中的书信详加对比,小七也凑过头来,二人都是越看,眉头越是紧锁。
若水本来心中笃定这封定是别人模仿乐大将军的笔迹而写,可是当真和乐正毅的亲笔详加对照,却又不得不认同圣德帝的看法。
乐正毅是习武之人,他的书法并不甚佳,想要模仿他的字迹并不为难,但是,乐正毅的每一个字都是劲透纸背,每一划都是苍劲有力,宛如雄鹰的双翼般,桀骜于天际,不羁于纸畔,就算是有人能仿得像他的字迹,但这种气势和笔力,却是万万模仿不来的。
若水仔仔细细对比了几遍,不由抽了口凉气,小七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眉中的怒意越聚越浓,他紧紧握住了双拳,忽地抬起头来,咬牙道:“父皇,您说的不错,这封信确实是乐正毅亲笔所书,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乐正毅竟然会是这种人,他既然投向南越,心离东黎,这等罪臣,其心可诛!”
小七的胸膛气得上下起伏,他原本坚信乐正毅不会做出这种事,但看了他的亲笔书信,实在又不由得他不信,至于乐正毅为何会如此,他的信中更是写得明明白白。
乐正毅这封信是写给南越国君的,信中提到,东黎太子心胸狭隘,不能容人,竟然因为一个女子对他痛下杀手,让他心灰意冷,不愿再为东黎效力,如果南越国君不计前嫌,能够重用,他愿为内应,以供驱策,在信的末尾,他又写道,东黎乃弹丸之国,兵危力弱,这许多年若不是凭他一人之力,守住边疆,东黎焉有今天?居功自傲之意,跃然纸上!
小七越想越怒,乐正毅为什么会突然心性大变,他已经猜中了*不离十,定然是为了若水。
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看起来冷情冷心像石头人一样的乐大将军,居然当真为了若水动了真情,竟然为了一个女子而叛国通敌,但他也知道,像乐正毅这种男人,不动情则己,一旦动情,就会不顾一切,一发而不可收。
他大手一伸,去抢若水手中的信件,想要夺过来撕个粉碎。
若水却眸光一闪,身形一晃,躲过小七的手,扬起了眉毛,说道:“且慢。”
“水儿,事实俱在眼前,你还要为他辩解不成?”小七沉声道,声音中有着压抑的怒气。
圣德帝眼中闪动着一丝光芒,不动声色地看向若水,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媳妇智计出众,她既然出声,定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若水和乐正毅相处的时间虽然不久,只有短短数日光景,但她在乐正毅军营的那段时间,却深刻感受到了军营中那股铁血铮铮的军人气氛,军营中的每个人都是赤血忠心的男子汉。
俗话说,强将手下无弱兵,能够带出这样一支铁血之师的大将军,又岂会是书写这封信的心胸卑劣之人!
更何况那日荒庙之中,她曾和乐正毅有过一番深谈,虽然二人探讨的全是兵法,但正因为如此,她更可以断定,乐正毅绝对写不出这样一封信!
只有当过兵打过仗,上过战场浴血奋战过的人,才能够深深地理解这种军人的情怀。
“小七,我不相信,这封信是乐正毅所写。”若水扬了扬手中的信件,肯定地说道。
“水儿,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你为什么要一定帮他说话?难道你……”小七猛地住了口,咽下了下面要说的话。
不,他相信他的水儿,她绝对不会和乐正毅有任何私情。
可是,她为什么就这么坚定不移地相信乐正毅呢?难道她就这么了解他?
小七深深地蹙起了眉。
若水白了小七一眼,她抬起双眸,直视着圣德帝道:“父皇,我有一个法子,或许可以分辨一下这封信是真是假。”
圣德帝的眼前一亮,道:“哦?是什么法子?”
“德喜公公,请你进来。”若水提高了声音叫道。
德喜一直候在殿外,闻言推门而入,恭恭敬敬地躬身道:“太子妃。”
“劳驾德喜公公,请打一盆清水进来。”
“清、清水?”德喜一愣,抬眼看向圣德帝,等着示下。
圣德帝和小七也是满怀不解,圣德帝对德喜点了点头,德喜便退了下去,很快,他就双手端着一个白玉盆走了进来,盆中装满了清水,放在御案上,然后束手而立。
“水儿,你要这清水何用?”小七纳闷地看着若水。
若水吸了口气,缓缓说道:“我不相信这封信是乐大将军所书,所以,只好用这个法子来一试真伪,父皇,小七,咱们拭目以待吧。”
她说完,纤手一扬,把手中的信笺投入了清水之中,那信笺沾了水,慢慢地沉入了水中,过不多时,纸上的墨迹慢慢化开,一盆清水渐渐染上了淡淡的墨色。
圣德帝和小七对视一眼,都凑到水盆前,睁大了双眼看着水中的信笺,只见除了墨色变淡变浅,却没发现有别的异常。
若水也悄悄捏了把冷汗,这个法子究竟管不管用,她也不能确定。
不过,她曾在某本书上看到过类似的事情,刚才看到信笺的时候,她的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这个故事,当时她就在想,这封信笺会不会就像那书中所说,乃是由高手伪造出来的呢?
如果当真如她所想,那么这一盆清水,很快就会让事情的真相暴露在眼前。
所以她也屏着呼吸,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水盆中的信纸。
小七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发酸了,他揉了揉双眼,索性不再去看水盆,转而看向若水,见她一双妙目和水盆中的清水波光交映,神情却又专注无比,一副成竹于胸的模样,心中不禁想到,莫非这信件当真有古怪?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若水的眼前突然一亮,双手一拍,叫道:“果然如此!”
这时候信纸上的字迹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圣德帝和小七越看越是迷糊,这纸上的笔迹都看不清了,还能分辨出什么来?
二人抬起头来,一起看着若水,等着她解释。
“父皇,小七,你们看出来了么?”二人听若水一说,又转头向水盆中看去。
若水抿唇一笑,笑容恬淡从容,她伸出两根手指,探入盆中,捏住信纸,轻轻地抖了抖。
圣德帝和小七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
只见略带墨色的水中,忽然脱落了无数张细小的纸片,每一张纸片上都有一个模糊不清的字,二人心中大奇,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若水捏着那张湿漉漉的信纸,从水中提了起来,微笑道:“父皇,小七,你们瞧。”
饶是圣德帝沉稳,小七镇定,这时候也全都一齐张着嘴,齐齐“啊”地一声惊呼。
只见那张写满了通敌之词的信笺上,竟然变成了一张白纸,一字全无!
二人又低头,只见满盆中飘荡着写着字迹的碎纸片,一时之间,像是明白了什么,却又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索性不去动这个脑子,看着若水,等她解释。
若水扬了扬眉毛,声音清亮,带着满满的自信,说道:“父皇,小七,这封信确实是伪造的,只不过,伪造之人用的这个法子不是模仿字迹,他用的是……乐大将军的亲笔字!”
她的声音就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水里,听得圣德帝和小七同时心头一跳。
若水探手入水,捞起了一些碎纸片,说道:“这伪造的人好高明的手段,也好深沉的心计,这些碎纸片,定是从乐大将军的书信中剪下来的,然后这人将一个一个的字拼贴到这张白纸上,所以,就拼成了这封乐大将军通敌叛国的罪书!”
她顿了一顿,嘴角勾起淡淡嘲讽的笑意:“这封信伪造得确实是极妙,他的裱糊手艺实在可以称得上是登峰造极,不过,再狡猾的狐狸也会露出它的尾巴,虽然他的手艺高超,用眼睛去瞧看不出半分破绽,但假的就是假的,永远变不成真的!”
“水儿,你是说,这封信是有人用裱画的工夫,一个字一个字的裱糊上去的?”小七的眼睛黑幽幽地闪着光,一眨不眨地看着若水。
“不错!”若水肯定地答道。
“水儿,你是怎么发现这个破绽的?”小七忍不住问道,刚才观看信笺的时候,他曾经怀疑信纸中有什么古怪,看得格外仔细,却一点儿也没发现异样。
“味道!”若水简短的道。
圣德帝不由微微点了点头,眼中满满的全是赞赏之意。
小七经若水一提,轻轻在空中一嗅,仿佛想起了什么。
“再好的裱糊手艺,都离不开浆糊,要想把这封信伪造得天衣无缝,这人确实花了极大的心思,但是,因为要裱贴的字数实在太多,他也就在不知不觉中用了过多的浆糊,这种浆糊是他精心熬制而成,稀薄但是凝固性极强,但是,它也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就是,它的味道!”
若水举起手中的白纸,送到小七的鼻端,微微一笑,道:“就算是在水里泡了这么久,还是掩没不了它的气味,你闻一闻,是否还有一股浆胶味?”
小七轻轻闻了一下,还没说道,一旁的德喜公公忍不住说道:“太子妃说得真对,老奴就是站在这里,也闻到这股味道了呢,只是太子妃不提,老奴压根儿就没想起来这是什么味道。”
圣德帝缓缓颔首,他也闻到了这股味道,再看到那一盆清水中飘零的纸片,猛然一拍桌案,喝道:“德喜,那送信之人呢?可曾抓到?”
德喜吓了一跳,连忙答道:“回禀陛下,抓、抓到了。”
“带上来!”圣德帝沉声道。
德喜躬身答应,不多时,两名黑衣侍卫押着一人来到殿内,在那人腿弯处重重踢了一脚,那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若水见那人低垂着头,身上捆着一道道粗索,头上罩了个黑布套子,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拉下面罩,让朕看看这位乐大将军的亲信随从,长的是什么模样。”圣德帝神色淡然地吩咐道。
那人身子一颤,仿佛打了个哆嗦,一名侍卫伸手一扯,扯落了他的头套,他却把脑袋更深地垂在胸前。
“抬起头来!”德喜公公尖声叫道。
那人恍若不闻,一名侍卫恼了,在他颈后劈了一掌,那人“啊”的一声痛呼,仰起头来。
若水的心突地一跳,只觉得这人有些面善,仔细一想,仿佛在雁翎山的军营中见过,他确实是乐正毅的亲随侍卫中的一人。
“启禀陛下,您吩咐让老奴派人暗中留意乐大将军府中的动向,这人在昨夜半夜时分偷偷溜出大将军府,神色鬼鬼祟祟,咱们派去的人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便悄悄跟在他的身后,见他一路前往南越使臣的驿馆,正要翻墙而入时,被咱们的人一举擒获,然后就从他的身上搜出这封信来。”德喜说道。
听到这里,若水用牙齿轻轻咬住下唇。
莫非父皇早就对乐正毅起了疑心,这才派人暗中盯梢,难道这君王的治国之道,就是要步步设防,身边连一个可信的人也没有吗?就连看起来慈爱仁和的圣德帝也不例外,日后小七要是当了皇帝,会不会也变得像父皇这样处处疑人呢?
她不由低头沉吟起来。
“你姓甚名谁?是谁指使你做这件事的?”圣德帝的声音平和,却带着说不出的威严,让人听在耳中,心中慑服。
那亲随紧紧闭上了嘴巴,似乎把生死置之度外,一言不发。
德喜说道:“启禀陛下,此人乃是乐大将军的一名亲随,叫赵永安。”
“是么?”圣德帝淡淡地道,目光凛凛地注视着那赵永安,像是能穿透人心一般,看得赵永安镇定自若的神情越来越是局促不安。
赵永安张了张嘴,咬牙道:“要杀就杀,我什么都不知道。”
“只要你说出背后指使之人,朕不杀你。”圣德帝沉声道。
赵永安神色变了变,忽然笑道:“乐大将军的麾下,岂有怕死之人?想让我背叛大将军,想也休想!”
啊呸!
若水忍不住翻翻眼,这个蠢货!就没长眼看看吗?那封信的秘密都被戳破了,他还在死鸭子嘴硬,往乐正毅身上泼脏水!
真当自己这些人,个个和他一样蠢吗?
“赵永安,你抬头看看,这是什么?”若水晃了晃手中湿漉漉的信纸。
那赵永安闻言,见若水手中拿着一张白纸,眼中全是不解之色。
若水忍不住“嗤”地一笑,指了指面前的白玉盆,“你再看看这是什么?”
赵永安低头瞧去,见一盆水中飘着一块块小纸片,他愣了一下,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突然脸色大变。
“赵永安,现在,你还要冒充乐大将军的忠心侍卫么?你究竟是谁的人?是谁指使你用这封假密函来诬陷乐大将军?”若水紧紧地盯住他的眼睛,毫不放松地逼问道。
赵永安只觉眼前这少女的眼神锐利之极,他不由自主地闪躲了一下目光,避开了若水的视线,硬着头皮,故作镇定地答道:“小人可是乐大将军的亲随侍卫,自然是听从大将军的吩咐办事!”
“你还真是见了棺材也不落泪!”若水冷笑一声,不再理他,抬起头看向圣德帝:“父皇,现在事实已经摆在眼前,这赵永安分明是受了他人指使,故意用这封假信来陷害乐大将军。”
圣德帝捋着胡须点了点头,看着若水的目光中掩饰不住欣赏之意。
今天这件事,要不是若水看出了那封信的破绽,恐怕就连他这个当了几十年的皇帝,都会不知不觉地中了他人的离间之计。
若是他一怒之下,处置了乐大将军,就等于是自断东黎一臂,让亲者痛,仇者快!
至于这幕后黑手是谁,他心中已经大致有数。
谁能在这件事中获得最大的利益,自然是非他莫属。
圣德帝的眼睛微微一眯,凛厉的寒光一闪而过,然后神色又变得柔缓平和起来。
“老七,你这媳妇,娶的好啊。”圣德帝意味深长的看了小七一眼。
自家媳妇又被夸了!
“父皇过奖了。”小七忍不住得意,他微一躬身,眉眼间浮起一抹笑意,笑吟吟地转头看向若水。
若水的脸微微一红,看着小飞那得意的神情,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心里却甜甜的。
“父皇,这赵永安该如何处置?”小七问道。
圣德帝不答,转而问向若水,道:“水儿,你说,该如何处置?”
赵永安跪在地上的身子不由一个哆嗦。
说起来也奇怪,明明圣德帝乃是一国之君,太子殿下也是一脸的肃杀威严,可在场的三个人当中,最让他感到胆颤心惊的却是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女。
若水的视线落在赵永安的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赵永安被她清冷的目光一瞧,只觉背上的寒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
“父皇。”若水淡淡地一笑,慢悠悠地说道:“他既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乐大将军的亲随侍卫,那咱们就把他交给乐大将军亲自处置吧,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赵永安的脸色瞬间变得有如死灰,他满脸恐惧地看着若水,心中一片冰凉。
交给乐大将军处置?
他宁可马上去死!
他突然伸出舌头,正要重重咬下,猛然间觉得腰眼一痛,登时动弹不得。
他眼中全是绝望之色,他跟随乐大将军身边多年,对乐大将军处置叛徒的手段知道得再清楚不过,那简直是比死还要可怕十倍!
“求求你,别、别把我交给大将军。”他颤声道,他身子不能动,说话却是无碍。
“说出真相!”若水脸色一沉,冷冷逼视着他。
赵永安死死闭紧了嘴巴,一声不吭。显然在他心中,他真正的主子比乐大将军更为可怕。
若水见了他这副神情,就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
圣德帝显然也看出这一点。
“先押下去,严加看守。”他淡淡吩咐道。
赵永安全身僵硬,像个木偶般被德喜派两名侍卫拉了出去。
若水眼看着赵永安逐渐缩小消失的背影,不知为何,脑中忽然想起小七那晚与她说过的几国局势与特点。如今各国看似关系平稳,内里谁不是日夜提防,伺机而动?
难道真的是南越在从中作梗吗?
可是,如果南越真想拉拢乐正毅这个将帅奇才,必然不会选择如此明目张胆到近乎于谋杀的方式,而如果当真是是南越国打算陷害乐正毅,也不必这样豁出去把自己也拖下水。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已经不是愚蠢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即不在乎南越利益,又想要乐正毅身败名裂呢?这个人,藏身在幕后,他不仅仅能左右京中谣言局势,还能收买到乐正毅身边的亲随侍卫,着实不简单哪!
隐隐之间,某个人的形象在若水脑海中呼之欲出。可是,当真是此人吗?若水又摇了摇头。
若水正在出神之时,小七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关切道:“水儿,你在想什么?”
若水便见圣德帝也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不知为何,那眼神让她有种他早就洞悉了一切的感觉。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力气陷害乐大将军,此事一成危害甚大,实在是其心可诛。”
圣德帝捋着胡须,沉吟不语,只是对着二人摆了摆手。
小七和若水知道圣德帝的意思,说了声:“父皇,儿臣先行告退。”便退出宫来。
二人上了宫外等候的马车,刚刚坐定,小七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水儿,刚刚在养心宫的时候,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可疑人选?”
因知道外面跟着的都是自己人,若水倒也不担心被有心人听了什么不能说的话。她微微一笑,反问道:“你想没想过,要陷害乐大将军的人如此有恃无恐,必然是精心安排,且还知道自己肯定有一条退路。可是,陷害朝中众臣,乃是危害国本,父皇断不会轻易绕过,在皇帝面前,还有几个人能肯定自己有退路呢?”
若水这话几乎就是已经把她的猜测挑明,小七马上醒悟她所说之人是谁。
小七眉头紧皱,一双宝石般的黑眸中怒意涌动,恨恨道:“她就如此不肯安份?为了一己私心,连动摇国本的事情都能做得出,东黎真的出了什么事,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争夺储君之位失败,那边制造一个混乱局面出来,只有这朝堂乱了,她才有机会去找出能借以弄死你我二人的漏洞。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不就是这个吗?”若水勾起唇角,淡淡一笑。
这件事情,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和姚皇后息息相关,但若水心中其实还有一点疑惑得不到解答。事关社稷江山,姚皇后不过是一个女人,难道她的野心当真大到如此之境,想做女皇不成?
这件事,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被她漏算了呢?
小七看若水皱着双眉苦苦思索,心下有些心疼,要不是为了他,以若水的性格,又怎会卷入这种朝堂权贵的倾轧阴谋之中劳心劳神。他知道她虽然心思灵透,却最是厌恶这种勾心斗角的阴谋阳谋。
“水儿,这件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那赵永安被咱们所擒,他就是一个突破口,我这就回宫向父皇请旨,将此事交给我来彻查清楚!”小七扬起了眉,突然叫停了马车。
“水儿,你不必等我,先早点回府休息。”小七正要下车,忽然又回身体贴地道,伸出手指抚了抚若水的眉心,笑道:“不许你再想这些烦心的事,我喜欢看你笑,你要是再皱眉,可就变成老太婆啦。”
若水闻言,莞尔一笑,眉峰舒展:“那我就先回府,为夫君大人准备点好吃的。”
小七笑着点点头,伸臂轻轻抱了抱她,便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小七离开后没多久,前行的马车便停了下来,若水掀开车窗上的帘子看了看车外街道,扬声问道:“怎么回事?”
外面驾车的车夫回道:“回太子妃,前边像是有人在闹事,马车过不去了。”
若水在车中已经听得前面传来了吵嚷之声,中间夹杂着愤怒的呼声,还有拳击声打斗声及呼痛声,另外还有几名男子在发出哈哈大笑。
若水掀帘下车,就见前方不远处,好大一群百姓围做一团,不知是在看什么热闹,人群之中还有激烈的吵架声传出来,听其中一方说话的口音,不似东黎百姓。
万寿节在即,如今东黎国都有不少外族来使,担心会引发什么乱子,若水对着车夫交代了几句,便朝着人群走了过去。
走得近了,若水才听清那口音极重的东黎语说的是什么。
“东黎人一个个都如此软弱无能,我便是打了他们又如何?”
这句极尽嚣张的狂言一出,原本还在围观的东黎百姓顿时炸了锅,尤其是人群中的男人们,不论老幼,每个都在往前挤着想要揍人。
任是谁,都不可能任由一个外族人如此侮辱自己的国家,更何况,这可还在他们东黎的国都。这人敢如此叫嚣,他们怎么可能忍得下去!
若水身为东黎太子妃,如今已与小七,与东黎共为一体,听到这样一句污言,脸色也是登时沉了下去。
她运起内力,人群不由自主地向两边分开,她轻轻易易地就走到了人群前面,一眼就看到,在百姓们包围的中央,那十几张得意张狂的面孔。
一看到他们那赤着的右臂,和臂上刺着的图腾纹饰,若水马上就知道这伙人是什么来历。
周围的百姓们早就有人按捺不住,冲出去动手,却被一名西泽武士一把揪住胸口的衣襟,像提小鸡般高高举在了半空,哈哈大笑,然后一松手,那百姓从空中掉落,他突然飞起一脚,像踢球般踢在那名百姓的屁股上,那百姓登时摔进人群,跌了个鼻青脸孔。
那西泽武士扬起粗黑的眉毛,满脸不屑,大声说了几句西泽话,引得群武士一齐放声大声,显然是在嘲弄那人无能。
“东黎人,弱!全都,吃不饱饭,没力气!哈哈,哈哈哈!”
一群西泽武士用发音不准的东黎话大声笑道,差点气炸了所有人的胸膛。
众百姓哪受得了这个气,纷纷冲上前去,但这群武士不但态度嚣张,手下功夫着实厉害,百姓们如何是他们的对手,只一忽儿功夫,冲上去的百姓全都被众武士们打趴在地。
若水再也忍耐不住,她上前一步,冷声道:“在我东黎的国土上,说东黎人软弱无能,我是该夸奖阁下胆子大,还是该感慨阁下不要命呢?”
她的声音清脆冷洌,让正在猖狂大笑的西泽武士们全都一呆,止住了笑声,向她看来。
“女人?哈哈,好看的东黎女人!”众武士们全都瞪大了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东黎人,懦弱无能!这种时候,竟然让一个女人,出来说话。”领头一人蔑然看向若水,因她的容貌而眼睛一亮,只是说出口的话依旧让人想剁了他。
若水压根没把这个长相像一头熊般的西泽人放在眼中,施施然道:“我东黎虽然不是国土广袤的泱泱大国,但下至三岁小童都知道何为礼义廉耻,他们不与你一般见识,只不过是碍于待客之道。而我出面说话,是想问一问阁下,西泽人的礼仪都被大漠风沙给吹没了吗?到别人家做客还如此嚣张霸道,半点不知收敛!”
那西泽人的领头被柳若水一席话说得面上无光,怒火上涌,脸色陡然涨红。
旁观百姓全都憋了一肚子的气,突然见若水言辞犀利,气势夺人,只质问得这群西泽国人哑口无言,登时掀起一片叫好声。
若水淡然看着那西泽人恼羞成怒的模样,浅笑道:“怎么,阁下答不上来吗?还是,被我说中了,不敢回答了。”
西泽武士眼见着自己的上司落了下风,怒斥道:“你!女人,大胆,我们乃西泽使臣,你敢冒犯,让你们的皇帝,治你罪,砍你头!”
听说这伙人竟然是来自西泽的使者,围观的百姓登时静默下去,但看得出人人眼中都仍带着怒意。
“哎呀,没想到你们居然是西泽国的使臣,真是失敬失敬!”若水挑了挑眉,看到那几名西泽人脸上再次露出得意的笑容,她唇角一勾,露出嘲讽的笑意。
“原来西泽国的人都像你们这般,跑到别人的国土上来耀武扬威,做出这种丢脸的事情,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使臣,也不怕丢了你们西泽国的脸!”若水毫不留情地痛斥道。
百姓们再次爆发出一阵哄笑。
西泽武士们全都涨红了脸,胳膊上的肌肉一块块突了起来,咬牙切齿地瞪着若水,像是恨不能把这个伶牙利齿的小姑娘一把掐死,只是被若水的话挤兑住了,谁也不敢动手。
那领头的武士气得哇哇大叫,突然拔出腰间的弯刀,明晃晃的刀锋在阳光下耀眼异常,他挥刀重重劈了几劈,风声霍霍。
百姓们只觉得刀光映眼,害怕得全都闭上了嘴巴。
“女人!你,辱我西泽,我,要你的脑袋!”那领头武士大喝一声,高举手中弯刀,突然对着若水的头直劈下来,去势劲急!
他这一刀并不是想要若水的性命,他也知道身为使臣,可以折辱东黎国人,却万万不能杀人,否则就是大罪,所以这一刀他只是想吓唬一下这个少女,谅她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被自己这一刀劈下,肯定是要吓哭了鼻子,吓尿了裤子,在众人面前大大的丢一个脸!
这一下突如其来,百姓们齐齐发出一声“啊”的惊呼,想要有人去拉若水,却已经来不及了。
眼见那明晃晃的刀刃撕裂空气重重劈下,那少女的脑袋就要被一劈两半,百姓们全都不忍观看地闭上了眼睛。
若水却动也不动,好整以瑕地看着那刀锋对着自己的头顶劈来,唇边挂着淡淡的浅笑。
在她的眼中,这来势劲急的刀就如同慢动作一样,她不慌不忙地看着那刀锋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正准备出手……
突然之间,半空中响起一片衣袂带风之声,一道飘渺的白色人影凌空掠来,长臂一展,已经揽在若水的腰间,将她带离刀锋落下的危险范围,伸出另一只手,纤长干净的食指朝着那刀刃轻轻一弹,弯刀嗡鸣一声,半截刀身应声而断,嘡啷落地。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待到众人回过神来,若水已经平安无事的站在那白衣人身侧,连跟头发丝都没被伤到。
百姓们再次大声欢呼起来,一来为若水得救而高兴,二来为那白衣人高明的身手而叫好。
被人徒手断了兵刃,那提刀伤人的西泽领头人脸上登时挂不住,指着不知打哪里冒出来的白衣男人,大声质问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出来强出头?”
那白衣人冷冷向他一瞥,西泽武士只觉得他目光中像是带着一股强大的震慑力和莫名的杀气,心中一凛,嚣张的气势大消。
若水微微侧头,好奇地看向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陌生男人。
入眼便是一张面若冠玉的俊秀容颜,眉目黑似墨染,带出远山含黛般的颜色,清俊之极,一身白衣翩然若飞,皎皎出众,卓然不群。
若水的心怦然一跳,眼神出露出迷惘之色。
眼前这人……好生熟悉!她明明并不认识,却觉得他的眉眼让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人的年纪不很轻了,虽然乍眼一看,有如二十多岁的翩翩少年,但若水离得近,却清清楚楚的看到,在他的眉梢眼角,已经有了岁月的风霜痕迹,但就是这点淡淡的风霜之痕,却让他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一股成熟男子的迷人魅力扑面而来。
对于那西泽人的质问,白衣男子充耳不闻,只低头对若水问道:“没事?”
他的声音低沉优美,十分动听。
虽然他只说了简短的两个字,若水还是听出了其中的与众不同之处,不禁一乐,心想,原来你也不是东黎国人。
她微笑着点点头,道:“我没事,多谢相救。”
虽然就算这名陌生人不出手,她也绝不会有事,但别人的好意她总是心怀感激。
那领头的西泽武士见白衣男子对自己的话理都不理,明显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气得大声咆哮,从身边一名武士腰间拔出弯刀,再次冲了上来,对着白衣男子兜头劈落。
“壮士,小心!”人群中再次发出惊呼,还有百姓们好心的提醒声。
白衣男子却看都不看那表情狰狞凶恶的西泽人一眼,长袍广袖一挥,对方便轰然倒地,手中弯刀脱手飞出。
“千里奔波赶来东黎,却是专门赶来丢人现眼的。”白衣男子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地说了句。
这话登时激恼了所有西泽武士,纷纷拔出弯刀,冲了上来。
众人只觉眼前白影闪掠,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就听到“叮叮当当”一片响声,待到那白衣人回到原地的时候,只见洒落一地断成碎片的弯刀。
那些西泽侍卫一个个全都瞪大了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手中仅剩的刀柄!
百姓们再一次爆发出如雷的掌声和欢呼!
这白衣男子出手教训了这群嚣张狂妄的西泽人,彻底为他们出尽了胸中的闷气,每个人看向那白衣男子的目光中,都充满了崇拜和感激的神色。
面对白衣男子这样出神入化的身手,西泽侍卫都吓得面如土色,缩起脖子,一声不敢再吭。
白衣男子目光淡淡地对着众人一扫,突然,他绣银莲纹的靴尖在地上轻轻一点,身形骤然拔高腾起,在路边客栈飞檐上顿了一顿,便飘然无踪了。
若水对这人如此率性来去的方式有些目瞪口呆,她连他的姓名都没来得及问出来,对方就衣袂飘飘翩然而去。洒脱出尘到这个程度,要不是那个西泽人还在地上躺着,她几乎都要怀疑刚才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车夫心有余悸的低声问道:“太子妃,咱们回去吧?”
若水看了一眼那群被吓破了胆的西泽侍卫,懒得再理会这群野蛮无赖,点了点头。
待到小七从宫中赶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掌灯时分,匆匆吃了点若水让小桃给他准备的饭菜,小七便拉着若水说起他这趟进宫的结果。
“父皇已经应允,将陷害乐大将军一事交给我们调查。另外,他还交代了我一些其他的事。”小七的声音里有着压抑不住的喜意。
“什么事啊?”若水奇道。
“父皇吩咐我,让我和南越国的使臣商谈从他们手中购买兵器的事情。”
小七倚在软榻上,顺势把坐在身边的若水拉进怀里抱着,下颌蹭着她柔软微凉的发丝。
若水听出这之中另有奥妙,仰头对小七问道:“父皇为何将与南越购买兵器的事情都交给你,难道说,让你去,比让那些朝中大臣去更有好处?”
小七脸上浮现出喜悦的笑容,忍不住在若水脸上亲了亲,继而道:“水儿,你怎么会这么聪明?这次万寿节,南越国派来的使臣是十三皇子,是我母后的胞弟,按辈分算,我该喊他一声舅舅。”
“真的?”若水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又惊又喜。
小七一直思念生母,得知前皇后未死的时候就不知道有多高兴,现在有机会与亲生舅舅见面,难怪他心情这样的好。只希望这位十三皇子旧时与小七的母后关系亲近一些,那样才好多与小七讲一些前皇后的事情,稍稍以慰他对前皇后的思念之情。
小七欣然颌首道:“当然是真的,不过要等到万寿节开始后才能与我那位舅舅见面。眼下我们还是要想想该怎么替乐大将军洗脱通敌叛国的罪名。”
说到这件事,若水也是有些头疼。幕后主使之人的这一步步的棋下得缜密,想要找出错漏,实在是太难。
若水眼珠一转,心里有了想法,斜眼看着小七,微微含笑,却不说话。
小七一看她的神情,就猜到了几分。
“你想去见他?”
若水抿唇一笑。
她知道小七多少还是对乐大将军有些介意。但乐正毅才是处于这场风波中心的人,京都之中的那些传闻真真假假,难以辨别,有些事实的真相,只有从乐正毅的口中才会得知。
小七果然有些不情愿,不过他一抬眼,看到若水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眸子,不禁挺了挺胸,道:“走,我和你一起去!”
若水对他赞许地点了点头,小七被她的眼神弄得一阵心虚,忍不住在她手上重重一握。
两人都是干脆爽利的性格,此事迫在眉睫,立即命人备车出门。
到了将军府外,若水忍不住对小七叮嘱道:“小七,不管乐正毅对你态度如何,你今天无论如何不可以和他动手。你要是再胡来,我、我就不理你了。”
她想起小七在荒庙的时候对乐正毅那副恨之入骨的模样,兀自犹有心悸。
小七好气又好笑地瞪她一眼,佯怒道:“你当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只要他对你规规矩矩的,我答应你,绝对不会为难他。”
“水儿,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怀疑你了。”小七想了想又道,他想起之前乱吃醋惹下的事情,面色微红,有些赧然的别开眼。
说完,小七见若水定定看着自己,又不好意思的补了一句:“我只是,想让你只在乎我一个人。”
当日在庙中,他的确妒火攻心,但也没有真的要对乐正毅痛下杀手,最大的催化剂还是若水冲上来的那一阻拦。只要想到若水在他与其他人起冲突的时候,选择维护另外一个人,就让他无法冷静,那是一种仿佛要失去一切的不安。
若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直视着小七的双眼,郑重地说道:“小七,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我的心吗?在这个世上,我最在乎的人,就是你,我的小七。”
小七的心怦然而跳,他又惊又喜地看着若水,他的水儿居然当众对着自己剖白心声,让他的心情激荡不己,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在她耳边说道:“水儿,我也是,你是我在这个世上,最最在乎的人。”
若水的脸微微一红,目光对着将军府门前的侍卫们一憋,微带羞涩道:“好了,小七,咱们这是在将军府门口,太子殿下和我这样亲热,也不怕别人笑话。”
小七瞥了一眼将军府门口瞧得瞠目结舌的侍卫们,故意清了清喉咙道:“他们要看便看,本王与自己媳妇恩爱,有何不妥?正是叫他们见识一下,该怎么疼爱自己的女人!”
他心道:最好这些侍卫们还能把这一幕汇报给那乐大将军,他可还记得乐正毅在破庙看向水儿的眼神,就算乐正毅对水儿不是男女之情,他的太子妃,也不是给别人觊觎欣赏的。
若水又怎会看不出小七的心思,她淡淡一笑,抿唇不语。
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偕同来访,将军府的侍卫早就有人进去通报,按理说乐正毅身为人臣,应该出府迎接,但他却只派了一名管家前来,将小七与若水二人接进府中。
那管家一脸的歉意,不住地对二人解释,说道大将军就是这种禀性,请太子和太子妃恕罪云云。
若水和小七对视一眼,都是不在意地一笑。
乐正毅能让二人进府,没让自己吃个闭门羹,这待遇已经是大为不同。
一路行至将军府的书房,管家替他们二人将门开了便躬身退下。
“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
在书房中,乐正毅对二人躬身行礼,神态甚是恭谨,丝毫没有半点倨傲。
他这般前倨后恭的态度,大出小七意料之外,他不由向若水瞟了一眼,摆了摆手道:
“乐大将军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若水的嘴角忍不住轻轻一抽,向小七一瞪眼,心想,小七你就是故意的!
“区区小伤,不足挂齿。”乐正毅像是没听小七语气中淡淡的嘲讽意味,依旧如平时那般面无表情,一张刚毅面孔如雕塑一般冷硬。
看到乐正毅若无其事的模样,小七心里登时觉得很不爽,情不自禁地拧了拧眉。
区区小伤?他的意思是自己那一拳对他而言不足挂齿?看样子,是不服啊?要不,改天试试?
乐正毅不去理会小七带着淡淡挑衅意味的目光,转头看向若水,沉声道:“不知太子和太子妃来到末将府中,有何见教?”
小七见他口称太子和太子妃,眼睛却看都不看自己,只是瞧向若水,不由打鼻子里冷哼一声。
若水的目光在室内转了一圈,只见这间书房果然不愧是名符其实,四面摆满了书架,上面全是一册册的兵书,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兵刃,微笑道:“大将军,你这里的兵书当真是丰富。”
乐正毅一听到兵书二字,眼前就是一亮,登时想起和她在荒庙中研讨的各种阵法来,当下长眉一挑,兴致勃勃地道:“太子妃对我这些兵书可感兴趣?如果太子妃喜欢,请随意挑选几本拿回去瞧。”
“好啊。”若水笑答,果然走向书架,一本本地瞧着,乐正毅站在她的身旁,指着兵书,介绍来历详情。
二人一问一答,说得好不投机。
小七不读兵书,听不懂二人在说些什么,他坐在一旁,喝着管家刚才送进来的香茶,对若水的行径好生不解。
她明明是说要来探探乐正毅的口风,怎地好端端地和他谈起兵书战策来了?
但他太了解若水了,知道她必是有的放矢,绝对不说没用的话,也绝对不做没用的事,他既然猜不透她的心思,索性静观其变。
若水选了几本兵书,抱在怀中,微笑道:“承大将军厚赐,这几本书我就暂借回府,研读之后再行归还,如果有不懂之处,还要请大将军多加赐教。”
“赐教二字,万不敢当,太子妃喜读兵书,咱们有空不妨多多探讨。”乐正毅真心实意地说道。
小七闻言,不由轻咳一声,对着若水瞟了一眼。
若水知道他心里又不痛快了,暗地一笑,脸上却淡淡地道:“大将军,兵法之事,咱们以后再议,现在,不妨来谈谈正事。大将军是聪明人,我和太子殿下的来意,想必大将军早就猜出来了。”
“不错。”乐正毅也快人快语地答道。
“请问大将军有何高见?”
乐正毅抬起眼,不甚在意地道:“我自行得端,坐得正,岂惧他人污蔑?旁人乱嚼舌根,与我何干!”
“乐大将军倒是心怀坦然,但你可知道,这传闻不但愈演愈烈,而且幕后之人已经开始行动,欲要陷害你乐大将军?”小七看他那事不关己的模样,不由挑高了眉梢,诧异地问道。
要是换做旁人,遇到这等情形,怕是早就急得为自己分辨不休,这乐大将军倒是镇定自如,真不知是该夸他临危不乱,还是该说他不知危险。
乐正毅看了他一眼,淡然道:“看来那赵永安已经被太子殿下擒获了。”
“你早就知道他有问题?”闻言,小七再次吃了一惊。
然后他猛然意识到,赵永安之所以能弄到那封伪造的密函,分明就是乐正毅故意放纵的结果。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乐正毅森然道:“自然。”说完,又淡淡地看了小七一眼,随后转开了眼去。
小七不由一怒,他看自己的那是什么眼神?当自己是白痴吗?
“原来乐大将军乃是将计就计,想要顺藤摸瓜。今日若不是陛下派人抓到赵永安,恐怕当时就会被乐大将军螳螂捕蝉了吧?”若水微笑着接过话题,不着痕迹地看了小七一眼。
她本来就暗自纳闷,以乐正毅的聪明才智,不会一直隐忍不发,任人陷害,原来他果然是心中有数,不知道父皇插了一手,把赵永安给截胡了,有没有坏了乐大将军什么计划。
乐正毅点了点头,正色道:“太子妃说的没错。那赵永安在我身边潜伏多时,我一直按兵不动,昨夜他偷偷出府,我本来也暗中派人跟随,后来见他落入陛下派来的人之手,我手下的人便回来了。”
“那乐大将军可知道这赵永安用的是什么法子,来栽赃陷害大将军你呢?”小七似笑非笑地问道。
“末将不知。”乐正毅简短地说了四个字,便又闭上了嘴巴。
小七气得差点炸毛。
这乐正毅是什么意思?
他说的话,这乐正毅不是一个字就是两个字的回答。若水要是说话,他就说起来滔滔不绝。
这个该死的!
他紧紧握住了拳,努力压抑着胸头一股股上涌的怒气。
乐正毅却在此时露出他们到来后第一个笑容。他本就性情冷硬,笑起来极浅,而且带着点杀伐之气,看上去反而比不笑的时候更慑人。
“太子殿下,既然已经知道是奸人栽赃陷害末将,又为何要气势夺人的登门问罪?”
登门问罪?
小七挑起了眉梢,也是冷冷地看向乐正毅。
“大将军何来此说?如果要兴问罪之师,本王又怎会和太子妃二人前来?”
“哦。”闻言,乐正毅神情一肃,又不说话了。
小七有一种一拳打在闷罐上的感觉,他恼怒的瞪了乐正毅一眼,决定不再和这个石头人说一句话。
若水看到二人越说越僵,轻咳一声,对小七使个眼色。
小七想起若水叮嘱自己的话,忽然醒悟,暗想,自己这不是中了乐正毅的计吗?
身为乐黎国未来的储君,就该有与众不同的容人雅量,自己连这乐正毅的区区几句话都要计较,又谈什么气量?
想到这里,他登时觉得心平气和起来。
“乐大将军,本王有几句话要与你说,请要你牢牢记住。”
他忽然一脸静肃,对乐正毅正色道。
乐正毅看了他一眼,对他这种突然的改变有点意外,站起了身体,恭敬道:“太子殿下请说。”
书房中明亮的灯火清晰勾勒着小七深邃的眉眼,他语速极慢的说道:“你是东黎的大将军,保疆卫国,引领三军无数将士。今后,只要乐大将军忠于东黎,那么本王定会在任何情况下保你安全。而你要做的,也是一样。”
乐正毅颇受震动的回视着小七,冷硬的神色有一丝龟裂。
小七继而又道:“东黎军中无人,若连大将军都因奸人陷害出事,你要弃三军将士而不顾,弃我东黎千万子民于不顾吗?”
若水从未见过小七如此正经甚至可说威严的面目,这一刻她忽然真正的意识到,小七被她一手推上太子之位,今后便是东黎储君,未来的皇帝。
她的小七,未来会是东黎所有子民的皇上了。
“太子说的,末将懂了。”乐正毅下颌微微动了动,深吸一口气后对小七说道:“末将日后必定会好好留着这一条性命,不会再如此轻忽。”
乐正毅本性便是武人的率直与粗狂,他征战沙场本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可太子殿下的一席话彻底敲醒了他。他的命,早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了,而是与东黎系在一起,他死,便是战乱烽烟四起,东黎百姓何辜!
“我说二位,先且顾眼下吧!”若水看着这两个男人一来一回的,着实无奈。真不愧是古人,倒说一起去了。
小七含笑看了若水一眼,点头道:“自然是要先顾眼前事的,乐大将军,除了赵永安之外,你还知道些其他的线索吗?”
“太子殿下,末将府中除了赵永安,还有其他内线。今日你们二位登门,末将没有主动出迎,也是想让对方摸不清局势,不会肆意妄动。”乐正毅如今对太子已是改观许多,连带话都说得多了起来。
若水眼前一亮,拍手道:“我们来布个疑魂阵,等对方摇摆不定的时候再引蛇出洞!”
“太子妃若是身为男子,想必成就要在末将之上了。”乐正毅一直对若水关于兵法的见解与运用十分感兴趣,见她这次能这样迅速的反应过来,还想到连环计策,对她越发欣赏起来。
若水微微一笑,扭头看向小七,果然见小七虽然面色如常,但眼睛却紧紧盯着她,若水心中尴尬一叹,算了,小七能在短时间内进步到这个程度,她也算欣慰。
抛下那些儿女情长,若水半开玩笑的对乐正毅道:“乐大将军,你如今身负污名,我与太子殿下登门兴师问罪,你却还能压着火气与我们聊上这么半天,可真不容易。”
乐正毅当即会意,低声对小七与若水道:“太子殿下,太子妃,末将冒犯了,还请恕罪。”
此言毕,乐正毅抄起桌上的漆黑砚台狠狠朝着地面上砸去,同时口中大声怒斥道:“本将军忠心报国,换来的就是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皇亲国戚的肆意侮辱吗?都给我滚!”
院落中的侍卫与仆人都眼见着书房的门是被太子殿下撞开的,而太子殿下,是被大将军给踹出来的。
书房里,太子妃还在与乐大将军辩驳:“乐正毅,陛下手中有你通敌叛国的证据,让我与太子殿下来问你,是还念在你为东黎征战多年的旧情,你不要不识好歹!”
含着愤怒与凄楚又夹杂些许无奈的嗓音响起:“不识好歹?呵,我为东黎出生入死,陛下如今听信小人谗言要治罪于我,倒成了我不识好歹?”
那让人听了便觉心酸的声音蓦地一变,成了震耳欲聋的吼声。
“滚出去,都给我滚!有本事就让皇上降旨砍了我!”
衣着华贵的太子妃也被乐大将军从书房里推搡出来,十分狼狈的栽倒在太子殿下怀中,脸色苍白,明显是被武将的粗俗给吓着了。
小七心疼的摸了摸若水的脸颊,对着书房门口一甩袖子,像是随手抛了个什么玩意儿进去砸人,口中忿然道:“乐正毅,你真以为东黎没了你便不行了吗?”
说完,也不管满院惊呆的侍卫与下人,怒气冲冲带着花容失色的太子妃离开了将军府。
看来等到明日一早,京都就又要有新的传闻了。
回到府中之后,小七与若水一路上还保持着满面怒容的样子,连小桃都被他们吓着了,不敢近前。
直到关上房门,小七和若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噗哧”一下笑出了声。
若水开口表扬道:“小七,我竟不知你演技如此精湛。”
“太子妃也不遑多让。”小七谦逊的拱手一揖,而后牵着若水的手,拉着她一起在桌边坐下,“赵永安被关在宫里,京都中又出了我们与大将军吵架的传闻,这回可热闹了。”
若水倒了两杯茶,自己端起一杯一边喝一边道:“敢公然与你我吵架,反倒是显得乐大将军心怀坦荡,只不过因遭人诬陷而气急。暂时不去处理大将军的事情,也不会有谁觉得奇怪。这段时间,我们就安心准备万寿节,顺便看看幕后那人还有什么后手等着我们。”
“水儿,多亏我身边有你在。”小七忍不住伸手摸摸若水乌黑的青丝,还没等他温存几句,敲门声就煞风景的响起来。
小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启禀太子殿下,户部与礼部的大人来了,说是来与您商谈万寿节的事情。”
小七头疼的回了一声:“本王这就去。”
等小桃去回话了,小七又对若水道:“水儿,陪我一起去可好?”
若水将茶水饮尽,揶揄道:“你与几位大人谈事,还要带上太子妃,不怕京都之中兴起太子惧内的传闻吗?”
小七抱住若水纤细而柔韧的腰身,柔声道:“你与我夫妻一体,他们要传便去传好了,刚好给东黎的夫妻做个表率,让他们知道何为恩爱。”
若水自他怀中挣出来,抚平衣服褶皱,准备陪他去见两位大人,忽想起将军府中的一个细节,对他问道:“是吗?恩爱夫妻无秘密,先告诉我,你离开将军府之前,往人家书房里扔了什么东西?”
“咳!”小七脸上一红,有几分扭捏的道:“就是府中的一颗伤药。如今情势紧张,乐大将军身上带伤总是更危险一些的。”
“我就知道,我的小七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若水笑着夸他一句,拉着他的手往外走去。
“走吧,我们去看看那些大人们特意找上门来,是又带了什么麻烦事。”
也真让若水说着了,那几位大人还就是来送麻烦的。
望着前厅八仙桌上那一摞又一摞的账册,小七登时觉得头疼欲裂。
“几位大人,这账目核对之事由你们负责,待万寿节结束呈报与本王便可。”小七有意无意的站得都离那些账册颇远,只是面上仍然没落了太子殿下的气势。
须发皆白的户部尚书对着小七行了一礼,一板一眼地道:“太子殿下,陛下既然将此时交由殿下负责,那么万寿节安排与账目便都要一一交由殿下过目,这也是历年来皇家庆典时候的规矩,还请殿下见谅。”
若水一时想不到帮小七脱身的理由,便拖延时间的问道:“说到万寿节的安排,此次礼部可有什么新鲜的点子,能让父皇高兴一下?”
礼部尚书赶紧起身对若水回道:“启禀太子妃,这次臣等特意命人找来了东黎最好的杂耍团,还赶制了一副千秋万岁贺寿图,此图乃是京都中数名才子一同完成,想必能让陛下展颜。”
杂耍,还画画。若水一听就开始觉得没意思了。这些东西年年都有,圣德帝恐怕早就看腻歪了,要是万寿节真的这么过了,多半最后落个兴致缺缺。怎么说这都是她家小七主办的事情,怎么能这么平平无奇就过去呢?
若水正出神想着该如何在万寿节上弄个惊喜给圣德帝,就听那厢小七对户部尚书说道:“万寿节时日已近,本王将时间都浪费在这冗杂账册上,若是庆典有失,谁来负责?”
户部尚书等人面面相觑,都被太子殿下这个大帽子给砸得哑口无言。
若水知道小七把话说到这份上,是铁了心不想管账册之事,可看那几个老头的意思,这个也是绝对要给小七的,只好对他们说道:“几位大人,这事情父皇安排的有些急,太子殿下实在无暇去看那些账目,不如,就由我来吧。”
户部尚书蹭的一下站起来,强硬反对道:“那怎么可以,太子妃毕竟是女流之辈,怎能干涉这等大事!”
小七不悦拧眉道:“太子妃与本王夫妻一体,本就是男主外女主内,如今本王去处理庆典安排事宜,太子妃于内处理账册,有何不妥?”
“这……”几位大人被小七的强词夺理抢白,一时间还真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反驳他了。
若水最怕的就是小七因为她而失去理智和人起冲突,六部尚书这里集齐了两位,真的结了梁子,往后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她上前一步,扯了扯小七的袖子,而后对几个老头笑言道:“既然几位大人都不反对,那事情就这样说定了。若是大人们怕有人计较此时,只要对外说是太子殿下处理账册即可。”
有了这话,户部尚书等人才舒心一些,应付了几句确定太子妃真的不是想出风头之后,便满意离去了。
那些人一走,若水就上前拿起一本账册翻看,越看越觉得头痛。这古代的账册怎么记录得如此古怪!
小七见她拿起账册忧心忡忡的模样,赶紧道:“水儿,这些账册我来看就好。”
“的确是要你来看。”若水面色沉重的点点头,仿佛手中的不是账册,而是杀人屠刀。
小七见她这般,自她手中抽走账册翻看起来,还对她问道:“怎么了,水儿,有什么不对劲吗?”
“账册有没有不对,我还不清楚,但那几位大人不对,倒是真的。”若水望着满桌的账册,心中总有一股风雨欲来的危险感。
小七挑眉问道:“他们有何不对,这账目交给负责庆典之人核对,的确是历年来的规矩。”
若水摇头道:“规矩是规矩,可是这规矩有严重到必须两部尚书深夜带着账册与庆典规划,一同到太子府吗?”
按理说,这样的东西,排个侍郎来也就够了。可如今来的不仅仅是尚书,还一来就是两个,事出反常必有妖,不知道这次的妖,是个什么原型。
小七这会儿也顿时发觉此时的怪异,先前来的官员都太过镇定,镇定得仿佛此事理所应当一般,竟也真的拐了他一道。
“水儿,若是没你在我身边,可怎么好。”想到如果不是若水在,这古怪情形也许就会被他忽视,最终酿成大祸,小七自己都觉着实在是有惊无险,太过幸运了。
若水对此只是一笑,她自然会在小七身边,永远都会在。而有她在,谁都别想动一点歪脑筋。
“这样吧,你明天找几个信得过的人来核对账目,若是其中有问题,这样查对也比较快,不必一拖再拖。我呢,出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别的新鲜点子,可以博父皇一笑。这万寿节上那么多使臣,总不好让他们看了笑话。”
小七对若水的想法没什么异议,只是说到新鲜点子,不由问了一句道:“这历年庆典礼部挖空心思想新奇主意,到现在怕是也没有没用过的了,水儿,你打算去哪里找新鲜玩意儿呢?”
若水白了他一眼道:“这你就不明白了,有句话叫做高手尽在民间,礼部那群人只会从现成的东西里找,根本发现不了真正的好东西,而我呢,就是要深入民间去查访一下!”
小七似笑非笑地瞅着道:“我是你是找理由去玩一圈吧。”
这回若水干脆不搭理他了,扭身就走,什么叫出去玩一圈,她明天可是去办正事。
“哎,水儿,水儿,我说错了,你别与我计较!”
是夜,太子府中传来重重的关门声,以及太子殿下闻声软语的讨好哀求。
第二日,小七特意将青影派若水身边保护,自己去准备万寿节的其他事宜。
若水带着青影,在帝都中随意乱走,不知不觉到了下午去茶馆喝茶听戏的时间,只见一间茶馆中宾客盈门,十分热闹,她想了想,便直接进了茶馆,阻止了青影要雅间的举动,特意混杂于百姓之中坐下。
青影一双利眼私下一扫,有些不放心的低声道:“太子妃,这里人多杂乱,怕是不安全。”
“怕什么,不是有你在吗?”若水笑眯眯的混不在意,只竖着耳朵听旁边几桌闲聊扯皮。
一边听,她一边游目四望,打量着这茶馆周围的摆设。
突然,她的眼睛一亮,目不转睛地看向茶馆内的一处角落。青影忍不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就见到一名气质卓然、容貌出众的白衣男子,正独坐在一张桌旁,拎着一壶酒独酌。
普通人看到这一幕,不会有任何异样的反应。
可是这白衣男子一下子就引起了青影的警觉。
身为暗卫的直觉让他第一时间就察觉到这名男子身上隐隐带着的威胁,他顿时像一个狮子般,警惕地竖起了浑身的长毛,目光紧紧地盯住那人不放。
若水哪里会想到青影的想法,她就想着对方救了自己一命,好歹过去问问救命恩人是谁,而且这人武功颇高,若是能结识,没准对小七也有帮助。这般想着,若水起身便朝着那白衣男子走了过去。
青影亦步亦趋跟在若水身后,只要对方有一点异动,他就能立刻出手。
“上次多谢阁下相救,还未来得及请教阁下尊姓大名。”若水站在那男人的桌前,笑眯眯地说道。
青影一听就懵了,什么?太子妃什么时候被这个陌生人救过,这样的大事,连太子都不知道!
白衣男子慢悠悠喝下一盅琥珀色的酒液,方才抬头看向打扰他喝酒的若水。他像是有些醉了,盯着若水看了好一会,才认出来她是谁。
白衣男子神色冷淡的道:“不必,我只是教训一下那帮人而已。救你,不过是顺手。”
青影看到他那大咧咧的模样,心头不禁有气。
若水却毫不在意这人的冷淡,她对他充满了好奇,且不说他那种似曾相识的容貌,还有他带给她的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已经足以吸引她的注意力了。
再说当时那种情形,如果他真的不想救她,又何必在那样生死一线的时候出来,还特意确认她是否无事?
白衣男子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也猜到了她的心思。
他突然抬手,自筷桶里抽出一根竹筷,对着青影掷了过去,那力度带起一阵破风声,估计竹筷此时已经不亚于一根钢针带来的威力。
青影见对方突然出手,想都不想地迅速推开若水,自己侧身急闪,想要避开那根竹筷,饶是他身法如电,还是觉得头皮一麻,竟然被那竹筷贴着头皮,穿发而过。
他心中登时大骇,只要这筷子稍稍低了三寸,被贯穿而过的,就是他的头颅!
等到青影和若水二人站定的时候,眼前只余下空空如也的座位,那白衣男子竟然消失不见。
青影不由对这人的轻功咂舌道:“江湖中何时出现了这等武功高手,居然一点传言都没有。”
若水自己虽然会武功,但一直对此不太热衷,听到青影都这样说了,好奇问道:“青影,他的武功有多高?比你如何?比太子殿下又如何?”
青影沉吟片刻后,老老实实地说道:“此人的功夫,远远在我之上,而且,怕是也在太子殿下之上。”
听到这里,若水才明白青影的赞叹究竟为何而来,武功比小七还好,这还是人吗?难怪总是神出鬼没,一眨眼就不见了。这要是东黎的军队里能有几个这样的高手,还不得十战九胜了吗?
“对了,军队!”若水脑海中像是有根烛火忽然一闪,点亮了先前因为万寿节的节目而找不到出路的黑暗。
若水兴致勃勃的对青影道:“走,青影,我们去一趟军营!”
青影神色尴尬的道:“启禀太子妃,出入军营是要有凭证允可的,否则,根本进不去。”
“进不了军营?”若水垂眸想了想,一拍巴掌,给了一个让青影更加头大的命令。
“那好吧,我们先去找乐大将军,向他讨一个手令,这样子他们总能让我直接进军营了吧!”
“太子妃,这不妥吧,在下以为还是找太子殿下解决的好。”青影头皮都要炸了,支支吾吾地说道。
他心想,老天哪!这要是让太子殿下知道他和夫人去找乐大将军,他自己都不敢想象,那会是什么下场!
“青影,你要是不想去乐大将军的府邸,那就先回去吧。”
若水一看青影那一脸的纠结之色,就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是她要做的事,光明正大,并无不可见人之处。
她放了几枚铜板在桌上,权作茶资,起身往外就走。昨天她刚和小七去过乐大将军府,对那里的方向位置倒还记得。
青影不敢再拦阻,太子妃要做的事,连太子殿下都言听计从,他一个小小的影卫又岂能劝阻得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硬着头皮跟在若水身后,同时满眼警惕地环视着周围。
刚才茶馆中那个神秘的白衣人一手高深莫测的武功给了他极大的震憾,在此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功夫够高,太子殿下的功夫更在自己之上,可直到遇到了这名白衣男子,他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这天下之大,武功高出自己的不知凡许!
但愿这一路不要出事,但愿能平安到达将军府……
偏偏事与愿违!
就在青影心里不停祈祷的时候,前方突然隐隐传来一阵喧哗吵嚷、还有打斗声。
青影立刻身形一晃,闪身挡在若水身前,低声道:“太子妃,当心。”
若水站住了脚步,不是因为青影挡住她的去路,而是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青影,你听!”
青影也竖起了耳朵,侧耳倾听。
“好像是八、八殿下的声音……”青影不太确定地说道。
“不错,是老八。”若水肯定地道,她吸一口气,拔足便往声音来往奔去。
那声音带着惊恐和慌乱,还有丝丝缕缕的愤怒,显然是老八遇到了什么麻烦。
据她所知,老八身手不凡,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他又慌又乱?
青影知道八殿下和自家主子之间的关系,八殿下有事,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他生怕若水有事,加快脚步,几个起纵,已经落在了若水身前。
他的轻功自然非若水可及,不多时已经看到前方好大一片空地,中间两条人影正在翻飞不停,斗得激烈异常,远处有一些看热闹的百姓,脸上的表情都是又惊又怕,全都站得远远的,没人敢靠近场中的两人半步。
青影一眼就看出,在场中打斗的两人中,其中一人正是八皇子闲王殿下,只不过他现在的形象,和他平日里那副潇洒从容的模样大相径庭,让他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他头上紫金丝编就的发冠歪了,身上白缎织锦绣云纹的袍子破了,神情更是狼狈不堪,他展开轻功,满场游走,说是在打斗,看起来倒更像是在逃跑,只是和他缠斗的那个人紧追不舍,逼得他连连闪避,口中气急败坏地大叫大嚷。
“疯婆子!你这个疯婆子!”
“老八!”若水也奔到了青影身边,看到狼狈逃窜的老八,不禁失声惊呼。
“啊,七嫂!”老八听到若水的声音,抬眼一看,登时眼前一亮,对着若水飞奔过来。
“七嫂!救我,救命啊!这个疯婆子要杀我!”老八急得额上的汗都冒出来了,他一转眼又看到了青影,叫道:“青影,快,帮我拦住这个疯婆子!”
“什么疯婆子?”
若水刚刚嘀咕了一句,就听到一个娇喝声凌空传来:“混蛋男人,我非要杀了你不可!你往哪里逃!”
只见一道火红的身影,如同一团炽热的火焰从天而降,一下子挡住了老八的去路。
若水和青影全都张大了眼睛,两人这才看清,原来这老八嘴里的疯婆子,分明就是个娇艳无匹,明眸皓齿的红衣少女。
老八被她挡住了路,脸都绿了,气得大叫:“疯婆子,你有完没完?”
那红衣少女冷叱一声,声音清脆冰冷,叫道:“我和你没完!”举起手中长剑,挽了一个剑花,对着老八的胸口直刺过去。
她红衣飘飘,身法美妙,但这一剑却是又狠又辣,竟似要把老八的胸口穿一个透明窟窿。
老八手无寸铁,只好展开轻功,后退避开。那少女剑势连绵不绝,一招紧过一招,逼得老八险象还生。
若水武功不高,眼光却依然厉害,她看得出来,老八的功夫比那少女高出不止一筹,可不知怎的,他竟然像是对这少女颇为畏惧,尤其对那少女手中的长剑,更是不敢让它靠近自己身前的三寸之地,故而被那少女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她眼睛微微一眯,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这少女手中长剑的怪异之处。
那竟是一把通体火红的长剑,赤色的剑身在阳光下闪耀出道道光芒,火红中一点染着碧青色的银芒闪烁,分明是粹了毒!
怪不得老八不敢和她正面硬抗,更对她手中的这把毒剑避之不迭。
原来如此!
“七嫂!救我,快救我!哎哟,疯婆子,你真砍啊!我和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非要我的命不可!疯婆子,你真是个疯婆子!”
老八嘴里乱七八糟的大叫大嚷,一面间不容发的闪过了那少女极厉害的一记杀招,那红衣少女被他一口一个的疯婆子叫得心头火起,柳眉一竖,提剑又刺。
若水看得分明,那少女剑中淬的毒定是厉害之极,但凡是毒药,淬于兵器之上,大多数会呈现暗碧色,而这少女的剑尖,竟是碧中带银,淬的分明是见血封喉、中者立毙之毒,甚至,会比她想象的更加厉害。
没想到,这少女居然是一个用毒的大行家!
若水的心头忽然掠过一个人的身影,那人……也是一个精通毒术的高手,只是……
她摇摇头,把那个人影晃出脑海。
“这位穿红衣服的姑娘,请你停手,请问姑娘,我八弟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姑娘,姑娘这样一心一意地想要他的性命?”
若水提高了声音,对那少女叫道。她见这少女不依不饶地缠着老八,招招致命,唯恐老八一个疏神,被她手中的毒剑划伤。
这剑上的毒看上去奇异之极,万一……
那红衣少女恍如不闻,突然跃起身来,借着这一跃之势,凌空下击,身法美妙如仙,远处围观的众人忍不住叫起好来。
老八见她来势奇急,不及闪避,连忙一个打滚躲了开去,只听得“叮”地一声,头上的紫金冠已经被少女的剑削成两半,原来这少女的剑不但淬毒,而且还是斩金断玉的利器。
老八吓得脸都白了,一头墨染般的长发披散了下来,倒映得他白皙清俊的脸庞更加美如冠玉。
红衣少女不屑地冷笑道:“我看你才像个疯婆子!”
她语气中的轻蔑之意气得老八哇哇大叫,想扑上去动手,又畏惧她手中的毒剑。
老八自从在若水的手上吃过一个亏,又在皇陵被那伙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射中了一枚有毒的暗器之后,已经是闻“毒”而色变,尤其是对这少女的毒剑,他曾亲眼见到它的厉害之处,实在是可怖之极。
那少女讥笑完老八,再次挺剑追击过去。
青影好几次都想出手相助,但他也看出那少女手中剑的厉害之处,自己腰间的软剑虽然也是口利器,却万万挡不得这毒剑的锋芒,一时想不出对付这少女的办法,就踌躇未动。
这时候见八殿下情势危急,他还是一伸手,抽出腰间软剑,也顾不得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少女之嫌,正准备冲上去解救八殿下。
若水突然一伸手,按在他软剑的剑身上,说道:“且慢动手。”
青影一怔,虽然心中不解若水的意思,还是站定了脚步。
若水再次扬声叫道:“穿红衣服的姑娘,你要是再欺负我的八弟,我可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红衣少女连眼角都不扫一眼若水,打鼻孔里轻蔑地嗤了一声,冷笑道:“不客气?你能拿我怎样?一丘之貉!哼!”
若水见那少女还是半点也不松口,剑势依旧凌厉,秀眉一桃,高声叫道:“八弟,过来!”
老八一直离若水远远的,生怕那少女的毒剑不一留神伤到了她,这时听到她的叫声,顿时拔足向她这边奔来。
他素来相信若水之能,她既然敢这样说,肯定是想出了对付这少女的法子。
他奔到若水的身边,还没站定脚步,就听到若水在他耳边低声道:“快后退,屏住呼吸!”
老八和青影立马同时后跃,闭气。
若水极为迅速的后退,与此同时揪下腰间一只小锦囊,单手扯开锦囊便朝着空中撒去,霎时间,一股带着淡淡香味的白色粉末便在空中弥漫开来。
那追击而来的红色身影在半空中颠了一下,姿势踉跄地落了地。
红衣少女站稳了身子,想要继续追击,突然觉得浑身无力,她抬眼看向老八,一双潋滟水眸都快要飞出刀刃来。
她狠狠瞪了老八几眼,转开眼,怒意难抑的对着若水道:“你也是女人,为何要帮那个混账?”
“他是我的八弟,我不帮他,难道帮着你杀他不成?”若水觉得好笑,忍不住斜了老八一眼,淡淡地道:“这位姑娘,不知道我家八弟哪里得罪了姑娘,以致让姑娘非杀他不可?我家八弟又哪里混账了?难道他对姑娘你做出什么混账的事不成?”
说罢,微微抿唇一笑。
那少女和老八同时叫出声来。
“混账,他就是个混账!”
“冤枉啊,七嫂,我哪有!”
若水转头看向老八,问道:“老八,你给我说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八苦着脸道:“七嫂,你不知道,这疯婆子……”
“你才是疯婆子!”老八话没说完,红衣少女就是一声暴喝。
老八见那少女摇摇晃晃站立不稳的模样,他虽然不知道若水刚才洒出去的是什么东西,但他听七哥提过,他这位七嫂的用毒之术,天下无双,就连毒手蛊王都甘拜下风,所以心中大定,知道那少女已经无力再继续追杀自己。
他清了清喉咙,对那少女做了个鬼脸,惹得那少女又是一阵大怒,骂声不绝。
老八这才整理了下衣衫,对若水道:“七嫂,小弟我真是倒霉,出门没翻黄历,七哥派人通知我,让我帮忙去和各国使馆核对一遍进献的礼物,结果我连使馆的门还没进去呢,就在街上撞到了这个疯婆子,她当时对着一名文弱书生又打又骂,我看不过眼,走过去劝了几句,她……就要和我拼命!”
“就为了这个原因?”若水好奇地睁大眼睛,看了看老八,觉得他不像在说谎,又转头去瞧那红衣少女。
红衣少女中了若水的软骨粉,弄得站都站不稳,只得以剑撑地,对着老八“啐”了一口,咬牙切齿说道:“哼,这世上的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我教训那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你的这位好弟弟却劝我与那畜生相好,我说,我不杀他,杀谁?”
“你、你说什么?”老八在旁边听得傻了眼,下意识道:“哎,你俩不是一对?我还以为,你们是小夫妻俩吵架呢!”
“你这混账才和那畜生是一对!你,你,我非杀了你不可!”红衣少女被老八脱口而出的话气得不轻,脸色涨得通红,牙关一咬,举起手中的长剑,作势欲向老八掷去。
老八吓得连忙一缩。
这下若水和青影全都听明白了,原来纯属误会。
“老八,让你多管闲事!”若水恨铁不成钢的狠狠剜了老八一眼,正事不干净惹麻烦!
老八委屈地闭上了嘴巴,他也是一片好心,谁知道会这样!
“你中了我的软骨散,最少也要一个时辰以后才能行动自如。”若水见那红衣少女脚步歪歪斜斜地向老八冲来,突然脚下一软,坐倒在地。
老八被那少女怨毒之极的目光盯着,只觉得背上一凉,虽然见她动弹不得,还是觉得心里麻酥酥的,忍不住说道:“喂,那个疯婆子,你就算和那个书生有仇,他现在已经都化成一滩水了,你也该解气了吧?”老八一想起先前见到的情景,就一阵毛骨悚然。
他才刚刚劝解了几句,这疯婆子就突然提起剑来,一剑刺死了那个书生,最让人寒毛直竖的是,书生死了以后,他的尸体居然在极端的时间内化作了一滩血水。
要不是见到了那一幕,知道这疯婆子手里的剑有巨毒,他堂堂八皇子哪里会跑得如此狼狈?
“那畜生!我咒他生生世世堕入畜生道,做猪做狗,我都不会解气!”红衣少女咬牙痛骂道,毅然抬起右手,一口咬破了手腕,流出殷红的鲜血,大口大口地吮吸着。
看到这一幕,三个人全都心里发毛。
若水忽然觉得,这回老八真的是惹上了不该惹的大麻烦!
那少女喝了几口鲜血,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撕下一片衣袖,在手腕上胡乱缠了缠,止住了鲜血。
她冒着火的眸子看着老八,又转向了若水,嘴角兀自挂着一抹鲜红,冷冷地道:“你身为女子,居然帮着那伙混账畜生出头,下软骨散害我!这笔账,我记下了!你等着,我会来找你报今日之仇!”
说完,她抬起长剑,一双冷眸对着若水等三人再次扫视了一番,她手中持有利器,如果眼前这三人单打独斗,她谁也不惧,但是这三人如果一涌而上,她就万万讨不了好去。
她也不是傻子,知道审时度势,突然纵身而起,轻飘飘地上了屋顶,宛如一朵红云般,飘逸而去。
若水三人仰着头,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面面相觑。
老八满脸惭色,道:“七嫂,对不住,都是我多管闲事惹来的麻烦,没想到,这疯婆子居然连你也恨上了,要是她当真来找你……”
青影也是心中一寒,他看得出来这少女的武功虽然并不甚强,轻功却是极佳,样样都比太子妃高出不少,如果太子妃一旦落单,那后果不堪设想。
自己奉命保护太子妃,越想平安无事,偏偏就越要出事。
等到回了太子府,不知道自家主子听闻此事,会如何处罚自己!
要是说到震惊,在场的三人中当属若水。
只有她才知道,她研制出来的软骨散药效有多厉害,就算是武功高强、内力深厚的高手,吸入了此粉,最少也要有一个时辰动弹不得。
可是这红衣少女,居然咬破手腕喝了几口自己的血,马上就能行动自如,这说明她的血中,定然含有解毒的良药!
这少女究竟是什么人?她的血什么会有如此奇效?
若水皱着眉,一直在思索此事,竟然连那少女最后的威胁之语都不曾入耳。
她听了老八的话,不在意地道:“老八,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你让我见你被那少女杀死,而见死不救吗?她要来找我,正好,我也正想瞧瞧她是什么来路呢。”
若水挑了挑眉,打量了一眼满身狼狈的老八,道:“事情己了,你还是快点回府换件衣服,办你该办的事去吧,记住,以后要擦亮了眼睛,千万不要再多管闲事!”
老八微微红了脸,方才自己确实让那红衣少女手中的毒剑吓破了胆,这等狼狈的模样全都落入了若水的眼里,让他很是羞惭。
他右足一点地,也是轻飘飘上了屋顶,几个纵跃,就消失了身影。
若水对着青影抬了抬眼,道:“青影,你是跟我去乐大将军的府呢?还是先回太子府?”
青影本来以为若水已经忘了此事,听她提及,暗暗叫苦,只得恭敬答道:“属于绝不离开太子妃一步。”
他心中警戒,万寿节将近,帝都突然来了许多外来客,先是有那神秘莫测的白衣男子,又有这来历不明的红衣少女,一个个都是难啃的骨头,偏偏又都惹上了太子妃,不知道之后,又要起什么风波。
若水微微一笑,心中没有半点惧意。
那红衣少女确实引起了她的兴趣,她的血还有她剑上淬的毒,都让若水有一种想要一探究竟的感觉,如果她以后能来找自己,那真是最好不过。
她带着青影,循着记忆中的路,一径来到乐大将军的府门外,她却不走正门,而是远远地绕到一条僻静的胡同,带着青影跃墙而入。
青影简直越来越看不懂太子妃了。
堂堂的太子妃来见大将军,居然不走正门,而要翻墙,这要是传到了太子殿下的耳中,不知道又要生出怎样的误会来。
至于翻墙的原因,太子妃不说,青影也不敢问。反正,太子妃说翻墙,那就翻吧。就算是太子殿下在这里,也一定会听太子妃的。
有了上次的来访,若水对去将军府书房的路径也算是轻车熟路了,带着青影一路躲开下人和巡逻侍卫,走到书房,门都不敲的迅速闪身进去。
果然如她所料,乐正毅正端坐在桌前,手中握着一卷兵书。
他听到门外有响动,抓过桌上的镇纸,正准备对着来人掷去,一抬眼,突然看到淡绿色的裙边一闪,一条人影映入眼帘,当下微微一怔,手中的镇纸停在了半空中。
“太子妃?”他微一蹙眉,低声道。
“不错,是我。”若水带着青影进了门,反手带上房门,“我翻墙进来的,没人看到我到你府里。”
乐正毅微微点头,只是沉默地看着若水,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什么似的,站起身来,对着若水正准备行礼。
若水手一摆,道:“大将军,不必客套。这种俗礼,就免了罢。”
青影自动自觉地避在了墙角,眼观鼻,鼻观心,不说不动,当自己是个摆设。
乐正毅淡淡地扫了青影一眼,神色自若地问道:“不知道太子妃来找我,所为何事?”
若水开门山见地说道:“大将军,我想找你借人。”
“借人?借什么人?下人?”乐正毅眼神中露出困惑的表情,心想,难道太子府难道还缺给太子妃使唤的人吗?
若水扑哧一笑,摇了摇头道:“我要借的可不是普通人,这人嘛,只有你乐大将军才有,所以我才冒昧来访。”
“但凡是末将有的,太子妃只管直言,末将决无不允之理。”乐正毅想都不想地答道。
青影的耳朵轻轻一抖,自动自觉地把这句话过滤掉,决定说什么也不向太子殿下禀告。
“大将军,果然痛快。我要借的,乃是你黑衣鬼团的士兵们。我要的人数不用太多,有一百人即可,将军可愿意借?”若水也爽快地说道。
黑衣鬼团?
乐正毅略一发怔,马上对若水道:“好,末将答应了。”
若水见他答应的如此痛快,奇道:“大将军也不问问我是要做什么用,就不怕我害了你的那些军士吗?”
乐正毅眸色清亮,语气笃定道:“末将相信太子妃。”
他言简意骇,虽然只有短短一句话,但话中的拳拳之意,听得若水和青影都向他深深注目。
若水很少能看到这样一双眼。一双果决,正直,又充满了希望的眼。
东黎有这样一位将军,实乃东黎之幸事。
乐正毅想了想,又对若水说道:“只是,不知太子妃具体所为何事,末将麾下的军士们对于排兵布阵,战场厮杀个个都在行,其他事情,怕是难为太子妃出什么力。”
若水微微一笑,说道:“这个将军暂时就不用管了,你只要知道,我绝不会害他们就好。”
“好,末将相信太子妃,这一百名黑衣鬼团的士兵们,就交由太子妃调遣。”乐正毅信任若水的人品,知道以她的性格,决不会做出伤害侮辱那些军人的事来,以她与太子所处的身份,更不会利用区区的一百军士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他的确放心的很。
若水朝着乐正毅伸出一只手,笑道:“乐大将军,素有耳闻,你平日治军严谨,唯有你的亲笔口令才能让他们听从别人的安排调遣,现在,也麻烦你给我写一份墨宝吧。”
“行。”乐正毅放下手中的镇纸,取过纸墨,飞快地写好一封书信,并从怀中取出一道兵符,一道递给若水。
“你执我亲笔书信前去军营,再加上我的兵符,我麾下的士兵们见符如见我本人,一定会遵循太子妃你的调遣。”
“如此,多谢大将军。”若水不由得感激,没想到这位大将军对自己如此信任,竟然把调兵遣将的兵符也交给了自己。
她伸手接过,对乐正毅微微点头,侧耳倾听旁外并无旁人,带着青影闪身而出,悄无声息地出了将军府。
青影早就不自觉地捏了一把冷汗。
他知道太子殿下对乐大将军是什么态度,刚才在书房的时候,他全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惟恐出点什么事。
要是万一那乐大将军做出点出格的事,说出几句过份的话,他这个对主子忠心耿耿的影卫,要不要如实汇报啊?
这真是一件伤脑筋的问题。
还好,一切都很正常。
当他随着若水跃出大将军府的时候,他的心里也像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与此同时,身在太子府里的小七正忙着带人检查账目。
“太子殿下,果然如您所料,这两本账册有问题。”一名中年男子捧着两本账册走到小七身边,神色凝重的对他说道。
小七接过那两本账册,打开一翻,看到账目上一笔笔被用朱砂勾起的地方,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葛先生,只有这两本账目有问题?”他抬眼看向那名账房模样的中年男子。
那葛先生看着小七铁青深沉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太子殿下,小人只发现了这两本。这做帐的人一定是个多年的老帐房了,他这手法可说是滴水不漏,若不是小人曾经学过这种隐晦的做帐手法,怕是绝对查不出来的。”
闻言,小七把手中的账册往桌上重重一扔,一言不发。
那葛先生心下惴惴,不安地看着小七。
小七沉默不语,过了一会说道:“行了,你先下去吧,此事,你知,我知,不得再有第三人知晓,知道了么?”
他的语气威严郑重,葛先生脸上露出敬畏之色,躬身答应,退了出去。
书房中只剩下小七一人,他捧着那两本有问题的账册,脸色阴沉,有如墨染。
这两册并不是万寿节最大支出的账册,而是各国来使献上贡品的账册。若不是若水提醒当时几位大人来的时间不对,日后他人参他一本,说他私下贪污了各国献上来的奇珍异宝,他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小七伸出纤长的手指摩挲着账册上的朱砂痕迹,口中低语道:“礼部,户部。”
哼,居然敢给他暗中下套,那就该也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了。
小七一把合上账册,对门外扬声道:“来人。”
立即有仆人应声:“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备车。”
“是。”
小七推开门走到院中,望着碧蓝澄澈的天空,心中暗暗想着,他要亲自去礼部和户部看看,他们还有多少后手等着他这个太子殿下往下跳!
若水带着青影,直奔位于城东的兵营。
据她所知,乐大将军麾下的黑衣鬼团就驻扎在此地,还有一小部分留在了雁翎山训练新收进来的山匪新兵,杨昊和郑铮都留在那里。
军营中没有熟人,不过有了乐大将军的亲手信和兵符,她相信自己进入军营,就如游鱼入水,定然不会受到阻拦。
“师傅,就是她!”
蓦然,一个少女的娇喝声响了起来,紧接着,一阵风声响过,若水和青影的面前,凌空落下两道身影,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青影一听到那少女的声音,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马上踏前一步,挡在若水的身前。
若水止住脚步,定睛瞧去。
只见眼前站着一男一女,一老一少。
那少女自然是含恨离去的红衣少女,那年纪大的男子却长相凶恶,满头白色,鹰鼻大嘴,一脸的凶相,听那少女的称呼,想来是她的师傅了。
青影眼中全是戒备之色,手中握着腰间软剑的剑柄,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
他一眼就看出,眼前这身材高大的老者,眼神中神光内敛,显然又是一个武功高手,他既然是那红衣少女的师傅,手下的功夫决计差不了,自己是否是他的对手,当真是难以预料。
那红衣少女伸手指着若水,跺跺脚,一脸愤愤地道:“师傅,这个丫头就是下软骨散害我的人,她是那混账小子的七嫂,一丘之貉,决计不是什么好东西,师傅,你快帮珊瑚出气!”
若水也瞧出这老者不是易与之辈,听了那少女的话,若水忍不住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这叫珊瑚的少女当真是孩子气的紧,就像是小孩儿打架打输了,回去找大人来帮忙一样。
只希望她这位师傅不是像她一样青红不分的糊涂虫。
“这位珊瑚姑娘,你口口声声说我的八弟是混账小子,他只不过是见你欺负一个文弱书生,好心上前劝了几句罢了,你就紧追不舍地非要他的性命,我也没有出手伤你,只是用软骨散让你暂时动弹不得,你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若水面对着那气势逼人的老者,脸上仍无丝毫惧意,反而神色自若地侃侃而谈,说出事情的真相。
那老者眯起眼睛,看了若水一会儿。
他先前听了徒弟的话,又见了徒儿手腕上的伤口,确实是气势汹汹地想要替心爱的弟子出头,准备出手毙了眼前这少女,不管是谁,敢惹他的徒儿的人,就是该死!
可见了若水,听了她不慌不忙的一番解释,见她神色镇定,态度从容,那番话说起来也是有理有据,不像是在说谎,倒一时踌躇起来,转身看向身边的红衣少女,沉声道:“珊瑚,她说的可是真的?”
“师傅!她、她一派胡言!”红衣少女咬住下唇,愤恨地瞪着若水,道:“珊瑚奉师父你的命,前去杀那名采花恶贼,不成想此人伪装成一名书生,当着众人的面前跪在珊瑚面前苦苦哀求,说珊瑚是他的娘子,好生羞辱徒儿,这时候,这丫头的弟弟跑了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前说珊瑚的不是,说珊瑚不守妇道,让珊瑚向那恶贼赔罪,再回家好好侍奉那恶贼!啊!那混账小子!”
她越说越怒,一双杏核般的大眼瞪得溜圆,继续说道:“徒儿实在气不过,一剑捅死了那采花贼,那混账小子反而大声叫嚷,说我谋杀亲夫,要拿我送官究办!师傅,你说,这是不是珊瑚的错?这丫头就帮着那混账小子,用软骨散害我,师傅,你一定要帮珊瑚出了这口恶气!”
若水和青影对视一眼,心想,糟糕,原来事实真相如此!
这该死的老八,当真是狗拿耗子,连这种闲事也管起来了,活该他被人家追杀!
那老者闻言,一张脸登时沉了下来,一双虎目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若水,说道:“丫头,你好大的胆子啊,连我的徒儿都敢下毒,你还有什么毒技,不防一一使将出来,让我老头子瞧瞧你的手段!”
若水一听,就知道眼前之人乃是用毒的大行家,说不定那少女剑上的毒就是他给淬的,眼前登时一亮。
“好啊,那就请老前辈指点一下小女子这名末学后辈的毒技吧。”
若水笑盈盈地道,伸手入怀,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晶莹剔透的小丸来,在掌心中打转。
那红衣少女睁着双眼,一脸不屑地看着若水手中的透明小丸,撇着嘴道:“这是什么玩意儿,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么?”
若水眨了眨眼,微笑道:“珊瑚姑娘,瞧着它不起眼么?好罢,我就让珊瑚姑娘瞧瞧这小丸的用处。”
说完,她伸出双掌,掌心轻轻一搓,内力到处,那透明小丸登时化为一道淡淡的气体,消失在空中。
那红衣少女嘴里说的虽是不屑的话,可是警惕戒备的眼神却一直落在了若水的身上。
当她看见那透明小药丸在若水的掌心化成一股气体消失的时候,立刻防备地退后了一步,敏锐的视觉和灵敏的嗅觉发挥到了极致,谨慎地观察着周边环境的变化。
过了几息的功夫,周边的环境还是跟刚才一样,眼睛和鼻子都没有察觉到丝毫的异常。她绷得紧紧的俏脸渐渐放松下来,警惕戒备的表情也慢慢的被嘲弄所取代。
她“嗤”地冷笑了一声,“雕虫小技,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厉害的手段,不过是吓唬人罢了。刚才我之所以中了你的软骨散,只是因为一时不察,哼!现在我让你瞧一瞧,什么才是真正的毒技!”
红衣少女说完,从自己的发髻上拔下一根发簪。那发簪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幻莫测,雕成了凤凰于飞之形,栩栩如生。
若水心知有异,对青影一使眼色,示意他退后。
那少女冷哼一声,把手中的凤凰发簪拿在手里旋身一挥,一股淡紫色若有若无的烟雾就像一个圆环一样围绕着她曲线玲珑的身体,并且慢慢地向周围扩散开去。
烟雾所到之处,地上的青草迅速枯黄,在草丛中栖息觅食的各类昆虫纷纷向四周夺命奔逃,动作稍微慢一些的,只要被烟雾沾上一星半点,连挣扎都来不及,立刻蹬腿毙命!
青影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这……这也太歹毒了吧!
若水也有此感!她们也不过是比试毒技而已,但这红衣少女一出手就是杀招,分明不仅仅是要和她与决高下,而是想直接置她于死地!
她不着痕迹地挥一下衣袖,护住了身前三尺之地,不让毒雾靠近自己和青影。
看起来这么漂亮明艳的一个姑娘,年纪轻轻的,却没想就这么心思歹毒!如果不及时纠正起来,以她睚眦必报的性子,以后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样的滔天祸事来!
而且他身边的这个老者一看就知道是十分护短的,指望他出言去教导徒弟是不可能的,否则也不会让红衣少女教养成这么嚣张霸道的性子。
只不过,她现在有正事要做,还没有时间跟他们计较,日后有机会再说!
“珊瑚姑娘的毒,当真让我大开眼界,不知珊瑚姑娘这发簪里的毒雾,可是七虫七花粉么?”若水笑意盈盈地道。
“咦?小丫头倒也有些见识。”那老者和少女一齐咦了一声,看向若水,上下打量。
“老前辈,珊瑚姑娘,请二位瞧一瞧我用的这是什么毒。”
若水从荷包中掏出一颗淡绿色的药丸,如同刚才那般放在掌心,轻轻一搓,药丸顿时化成一股淡绿色的气体,像是自有意识一般追逐着红衣少女簪子中挥出的淡紫气体而去,如一层轻纱一般将那股淡紫色的气体裹挟住,然后渐渐收拢,直到把它们凝结成一颗深紫色的药丸。
若水轻轻一招手,那深紫色由气体凝结而成的药丸落在了她手中打开的一个小玉瓶中。
动作迅速的把瓶盖拧上,若水把小玉瓶对着阳光看了一下,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正好让我拿回去研究一下。青影,咱们走吧!”
“这……这就走吗?”青影愣了愣,太子妃不是正在与人比试毒技吗?就这么走了,会不会让对方认为他们胆怯,落荒而逃啊?
若水微微一笑,理都不理身前的老少二人,迈步向军营中走去。
青影无奈只得跟在后面。
让他奇怪的是,那对师徒竟然对他二人视而不见,追也不追。
红衣少女还叉着腰得意洋洋地对空气中的某处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小丫头,见识到本姑娘的厉害了吧!这种紫蛛雾对我来说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我还有更厉害的手段没有使出来呢!今天就让你长长见识!”
说完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根血红色的长鞭,对着空气挥舞出漫天的鞭影,长鞭所到之处红霞蔽天……
不用亲身体验,光看那诡异的红雾,青影就知道这歹毒的小丫头的鞭子里面一定又淬炼了什么厉害的毒药!
那老者则是一脸骄傲得意的表情,视线引向那红衣少女一样看着空气中的某处,好像那里真的站了个人似的!
可那么明明就没人啊!这对师徒该不是得了失心疯了吧?用毒太多把自己也给毒傻了?
青影一边走一边频频回头,不太放心地朝那对师徒看去。
“快走吧!他们中了我的迷幻丸,没有一个时辰是解不开的!”若水则是一脸的云淡风轻,若不是真的有急事要办,她还真不介意跟这对师徒好好切磋一下,顺便纠正一下那一位红衣少女的人生观和世界观。
“那……那一个时辰之后呢?”虽然不知道王太子妃要去军营做什么?但应该会在里面逗留超过一个时辰。出来的时候,岂不是要再碰上这对莫名其妙的师徒吗?想起刚才那红衣姑娘使出来的又紫又红的迷雾,想起那些迷雾引起的剧烈反应,青影还是禁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等我们出来的时候他们早就走了!作为用毒的行家,却连中了对方的迷幻丸都不知道,像个疯子似的在这里对着空气又叫又跳,谁能丢得起这个脸?”若水胸有成竹地道。
换个人早就找地缝钻进去了,难道他们还会留在这里接受对方的嘲弄和消遣吗?
青影挠了挠脑袋。“太子妃说的极是!”要换作是他,也会想着找个耗子洞钻进去。
乐大将军的亲笔书信和兵符在军营之内的威信力仅次于皇帝的圣旨,若水和青影凭着这两件信物,果然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黑衣鬼团的独立营地之中。
杨昊和郑铮不在,黑衣鬼团有一位姓姚的统领暂时掌管,他把在军营之中的鬼团军士都招集了过来,让太子妃在其中遴选出一百名身身高和体型都差不多的年轻军士。
被点选出来的那一百名鬼团军士有些一头雾水,不知道太子妃召集他们是要做些什么。但军人的职责就是服从命令,虽然不明白,但他们果然就像个大将军说的那样,见到他的亲笔书信和兵符就如同见到他本人一般,令行禁止。
一百人很快就在巨大的操场中排列出了平时操练的阵型。
若水站在高台上,看着操场中喊声震天、杀意弥漫的军士们在演练的阵型。
她微微点了点头,不愧是东黎国最核心的战力,即使现在她站在一个高台上,也能从下方军士们的阵型中感受到他们凛冽的战意和不屈不挠、保家卫国的军人意志!
把黑衣鬼团的姚统领招到了身边,又让人准备了笔墨,若水在巨大的原木桌面上写写画画了一番,又仔细的跟姚统领解释了一番每张图画代表的不同阵型,以及所能起到的作用。
姚统领的虎目越来越亮,最后竟然露出一副欣喜若狂的表情,“太子妃果然像乐大将军想说的一样,是一个军事天才!若您不是女儿之身,其他三国哪敢如此猖狂?”
“统领大人此话差矣!若为保家卫国故,红妆也能变武装!”若水微笑道。
梁红玉、花木兰……这样的巾帼女将在前世历史舞台上就曾绽放出炙热的花火,即使历时千年也一样能够得到后人的景仰。若水不敢说跟她们有一样的能力,但她与她们有着同样的信心和信念,那就是……女人也能顶上半边天。
“太子妃说的对,是属下的目光浅薄了!”姚统领对若水供了拱手。有错就认,知错能改,果然有着军营男子汉的率性!也不愧是乐大将军亲自指导出来的属下!
“太子妃,您刚才设计出来的阵型,即便是上到战场也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属下……属下可以将此阵法在精准推广吗?”牛高马大的姚统领说起这话的时候竟然有些不好意思,有一种侵占了他人成果的羞愧之感。
若水笑的风光霁月:“我能交给你,自然希望你能够在军中推广!我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在万寿节之前,这个阵法只能让这一百名兄弟中秘密操练,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再万寿节前将此事泄露出去!要是没有新鲜感,就没有了惊喜。”
姚统领虽然不知道太子妃口中的“新鲜感”是什么意思?他也不需要多问,坚定执行上级的命令是早已养成的习惯。因为他知道,强烈的好奇心和过多的疑问很多时候都会贻误战机。
若水离开军营的时候,姚统领捧着她画的那几张阵型图,就好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越看越觉得欣喜,越欣喜就越是感叹。
“太子妃果然是个军事天才啊!”
青影心中还一直记得那一对行事诡异又会用毒的师徒。走出军营大门之前还戒备地往外看了一眼,却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这两个人果然像太子妃说的那样羞愧而走了。
嘿!这点微末伎俩居然还敢厚颜无耻地来挑战太子妃?连中了迷幻丸都不能察觉,活该他们丢脸!
六部衙门内,须发皆白的户部尚书和珠圆玉润偶尔眼冒精光的礼部尚书正排排站立在主事的大书案前面,拱手低头,偶尔用眼神交流一下,共虽然分管不同的部门,但在一个衙门里面共事多年的两人两人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惊诧之色。
皇帝陛下受命太子殿下全权主持万寿节庆典诸多事宜,他不是应该忙得脚打后脑勺了吗?怎么还有空,有这闲心到六部衙门来喝茶?
难道是账本的事情被他发现了?两人同时心中一凛,偷偷抬眼打量了一下小七的神色,但只看到了他一派悠闲淡定的样子,好像真的是来这里喝喝茶,聊聊天的。
两人绷紧的心弦稍微放松了一点,想想也觉得自己疑神疑鬼了。账目高手把账册的条目做的那么隐晦且滴水不漏,普通人根本发现不了,就算找账目高手来核对也不是一夜功夫可以发现得了的。
这么想着,两人安心了,就连恭敬的姿势也因为过分放松而变得散漫了一些。
小七把他们眼神、表情、动作的变化都一一看在了眼里,嘴角微微沟了一下,把手里的茶盏盖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户部和礼部两大尚书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抬头看向主座上的小七。
最后还是老于世故的户部尚书先开的口:“皇帝陛下的万寿节庆典正在最紧要的关头,不知道太子殿下您百忙之中抽空到我们六部衙门来巡视……是否有什么要紧的事宜要交给我们去办的?”
小七嘴角的微笑不变,垂下眼帘看着自己在茶盏盖上轻轻抚摸的修长手指,半响才问了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不知道曹尚书和刘尚书在这六部衙门中待了多少年了?”
话题转移的太快,两位尚书有些反应不过来,惊疑不定的彼此对视了一眼,但这两人能当上一部主事自然都是人精,惊讶的神色只是在脸上出现了一瞬就消失了。
户部尚书似乎在两人中间充当了领头人的角色,这次依旧是他先开的口。“回禀太子殿下,老臣在户部尚书的任上已经呆了十七年的时间了,承蒙皇上和太子殿下的信任,老臣必定誓死以报皇恩!”
话说得很漂亮,还顺便恭维了皇上和太子。的确是一个精于世故的老狐狸!不是老狐狸能在风云诡谲的沉浮中摘户部尚书的位置上一待就是十七年吗?
小七笑了笑,淡淡地说道。“那真是辛苦曹尚书了!”
“为国为民,为皇上尽忠,不敢当太子殿下辛苦二字!”曹尚书拱手,嘴上谦虚着,表情却难掩得意,毕竟能在内阁一待就是十七年的人,不说从来没有,也算得上是凤毛麟角了!
小七没说上,视线落在礼部刘尚书的脸上,后者连忙恭敬的回答:“臣承蒙皇上和太子殿下的器重,在礼部尚书的任上也已经是第六个念头了!”
小七打量了他一下,刘尚书看起来也不过是四十多岁不到五十的年纪,以他的年纪和资历,能做到六部主事,也算是年轻有为,如果不是能力的确出众,那就只能是背后的势力出众了。
当然,小七更倾向于后者,因为一个人光凭出众的能力,却没有背景势力支持的话,不能说一定没有出头的机会,但也绝对不会像刘尚书那样以四十岁的“稚龄”就成为六部主事内阁成员。
他掀开茶盏看着之中沉沉浮浮的翠绿茶叶,脸上的笑意更深。“两位尚书大人都是劳苦功高啊!”
曹,刘二人一番谦虚,心里面却疑云密布。太子殿下这次到六部来到底是有何目的?难道就仅仅是来慰问他们几句?如果是这样,为何召见了他们二人,六部的其他主事都还眼巴巴的等着外面呢!难道太子殿下觉得他们二人的能力最出众要重用他们?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作为太子结交内阁成员,对历代皇帝来说可是犯了忌讳的,太子殿下再急也不能吃相那么难看,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样不是!那也不是!这太子殿下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一向精明的两位尚书都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小七垂着眼帘,就好像看不见他们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一样。
“都说户部富、吏部贵、兵部威、刑部严、礼部贫、工部贱!”小七点点头。“以前本太子对这样的说法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六部虽然只能不同,但都是为百姓办事、为皇上效命,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但现在我却觉得深以为然了。”
这太子殿下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啊?曹、刘二人越来越疑惑,因为疑惑,所以渐渐开始不安!
“是不是因为礼部太过清贫,刘尚书捞不着什么油水,所有才会做出这等事情?”小七“砰”一声把茶盏重重放在书案上,猛地抬眼,清亮的眼眸中威棱四射。
两人同时心中一沉,暗叫了一声“糟!”
但狐狸毕竟是狐狸,被点到名字的刘尚书抬头不可置信、不明所以的看着小七。“微臣惶恐!太子殿下何处所言?”
笑容一瞬间在小七的嘴角敛去,“啪!”一声把两本账册甩到了他的脚边,册页放开的地方就是被葛先生用朱砂勾起的地方。
冷汗终于从刘尚书的脸上冒了出来,就连曹尚书脸上的肌肉也抽搐了几下。
“刘尚书莫不是嫌朝廷的俸禄太少了吗?竟然连各国献上的万寿节贺礼也敢贪墨,胆子这么肥,还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出来的?”和小七冷厉的目光不同,他的语气反而非常平和,但这种平和对于刘尚书不异于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微臣……冤枉!”刘尚书“噗通”一下跪了下来,额头重重扣在冰冷僵硬的地板上!贪墨万寿节的贺礼,等同于谋逆啊!这盆脏水原本是他们计划泼在太子殿下身上的,没想到现在反倒惹的自己一身腥!
不管太子殿下相不相信,他现在也只能喊冤,这样的罪名,一旦承认就是抄家灭族之罪啊!
“冤枉?”小七站起身来,慢慢踱到他面前。“这句话你带着这两本账目跟刑部和大理寺说去吧!本太子一向秉公无私,若是刑部和大理寺相信你是无辜的,那本太子自然没有异议!来人,把刘大人‘请’去大理寺!”
刑部?大理寺?就是真正清白的人进去了也会被磨去一层皮,何况他本身并不干净?要是被牵扯出他们妄图栽赃太子殿下的事情,就是他们全家每人都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曹大人,曹大人救我!”生死关头,人总是会激发出求生的本能,被侍卫拖起来的时候,刘尚书一把抓住曹尚书的衣摆,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曹大人,你曾说过担保我没事的……救我!”
曹尚书脸上铁青,就像刘尚书的身上沾了瘟疫一样,把衣摆从他的手里用力扯了出来,退后几步跟他划清界限。“你自己做下了糊涂事与我何干?为何要混赖与我?太子殿下此事绝对与微臣无关,请太子殿下明察!微臣也是此刻才看清此人贪得无厌的嘴脸!”
小七看着曹尚书一副义愤填膺、痛心疾首的表情,突然笑了起来。“本太子绝不冤枉一个好人,同时也绝对不会放过一个佞臣。此事是否与曹尚书无关,还是请你自己去大理寺解说分明吧!”
他转头对侍卫吩咐了一句。“把曹尚书也‘请’到大理寺喝杯茶吧!对了,他年事已高,身子骨经不起折腾,你交代大理寺要对曹尚大人‘小心招待’!”后面四个字被他阴测测的语气说的别有意味。
曹尚书人老成精,又在官场混迹多年,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太子殿下这是要巴把他往死里整啊!他这般年纪,这副养尊处优多年的身子骨,就算身后有人搭救,可进了大理石的刑房,能不能竖着出来实在是悬得很哪!
“太子殿微臣冤枉……”
“太子殿下,此时真的和微臣无关……”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小七伸了个懒腰,也不知道若水为万寿节准备的特别礼物准备得怎么样了?他决定回去看看!
“既然是‘神秘礼物’,自然是事先不能说的,要是提前知道了,也就没有惊喜的感觉了啊。”若水抚了抚小七那张失望又沮丧的俊脸,就像在哄一个跟母亲要糖吃的孩子一样。
小七略带不满地道:“就连我也不能说吗?我们可是夫妻一体,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让我知道的?你就悄悄告诉我一个人,我保证绝对不会说出去!”
若水又好气又好笑,瞒着他也不过是为了避免他因为知道“神秘礼物”是在乐正毅的帮助下准备的会乱吃飞醋,但看他现在这幅样子又实在有些心软,而且也已经吊住他的瘾了,正打算告诉他,听到外面有通传声传来。
“禀告太子殿下、太子妃,皇帝陛下急召二位进宫!”
若水和小七面面相觑,圣德帝昨天才召见过他们,有什么急事让他们今天又进宫一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