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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水听到这里,不由暗暗好笑,又暗赞兀立汗果然是肚子里长牙的一只老虎。
把昆布留在宫里,和武功相当不错的兀立汗喝喝茶、谈谈心,再让草原第一猛将裴绒部作陪……
如此一来,就算昆布武功再高,也很难在他们的联手之下讨得了什么好处。
更何况兀立汗又下令将他府中的女眷和孩子都押入宫中,那就是几十个人质啊!
这昆布就算想要做什么小动作,也不得不乖乖地留在宫里,陪兀立汗谈谈理想、谈谈人生了!
昆布现在的肠子都快悔青了!
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仅仅是出在他和裴绒部的那意外一撞,就让素来待己宽厚的兀立汗,一下子对自己起了疑心。
可惜这个世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吃,就算是自认医术炼药术高绝的若水,也调制不出这种神药!
昆布就像个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言。
他只能默默地点头,然后看着兀立汗大声下令,一阵阵禁卫军们整装待发,准备前去搜查他的府邸。
不过……昆布的嘴角又浮起一丝得意的冷笑。
想从他的府里搜出东西来?
得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若水淡淡地看了昆布一眼,没有忽略他嘴角的那丝笑意,她也笑了,笑得从容而自信。
她探手入怀,摸出一个小小的竹筒。
桑吉的眼睛立刻睁得大大的,充满了兴奋之色。
这位太子妃又要玩花样了。她的身边仿佛总有一些无穷无尽的古怪东西,每一样都让他大开眼界。
不知道这只小竹筒中,又会有什么新花样呢?
若水轻轻的把塞子打开,瞬间,一个淡紫色的蝴蝶从竹筒中钻了出来,立在筒口处,轻轻展开美丽的翅膀,在空中转了几圈,就像追寻着某种气息般,振翅飞去。
在它飞过的地方,又淡淡的紫色磷粉飘荡在空其中,在阳光照耀下,好像会发光一下,异常明显。
“你们跟着这只紫蝶,就能找到巴特尔了!”
桑吉又惊又喜,答应了一声,伸手一挥,大队的禁卫军跟在他的身后,浩浩荡荡地追随着紫蝶留在空中的磷粉,疾步而去。
昆布脸色瞬变,看着若水的目光中,露出又惊又恐的神色。
若水淡然地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道:“昆布王爷,你口口声声说太子殿下冤枉了你,那咱们就拭目以待吧。我在巴特尔的身上下了紫蝶最喜欢的香饵,这种味道它是在百里之外就能闻到,并且根据这种香味找到饵料的所在,就是香饵隔着水,或是被埋在地下十丈之处,依旧如此。”
昆布的脸色已经白得像纸一样,他紧紧地握着拳头,眼中的狠厉之意再也掩藏不住。
小七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挡在若水的身前,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势,登时震慑得昆布不敢轻举妄动。
若水瞄了昆布一眼,转向兀立汗道:“皇帝陛下,我和太子殿下乃是东黎国人,本不愿介入你们南越国的皇家之事,但事情却偏偏找到我们身上来。陛下,如果我帮助您找到了丢失的古埙和叛军首领巴特尔,不知道陛下是否会满足太子殿下和我的一个请求呢?”
“什么请求?”兀立汗浓眉一竖,问道。
“在不损害贵国利益的情况下,我想要皇帝陛下的一个承诺。”
“行!我答应你,我兀立汗说做的承诺,还从来没有食言过!”兀立汗慨然应允道。
若水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裴绒部闻言,不由好奇地打量着若水。
他算是亲眼见识到这位东黎太子妃的与众不同之处了。
就单看兀立汗对她的态度,与其他人己是截然不同。他微微低头,沉思起来。
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就有侍卫来报:
“回禀皇帝陛下,在昆布王爷的宅邸密室里,我们找到了叛军首领巴特尔,以及一个锦盒!”
兀立汗接过侍卫呈上来的锦盒,打开,里面静静躺着的,正是那枚古埙!
“昆布!昆布!你好啊!”
兀立汗拿着锦盒的那只大手青筋直冒,甚至因为极力压制的怒火而发起抖来。
要不是他手里拿着的是古埙,而是别的一样东西,甚至是他的玉玺,若水怀疑他都会直接把手里的东西往昆布的脑袋上惯。
轻轻的把古埙放在桌面上,转身看着昆布。
“说说吧!到底是为什么?这十几年,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要什么我给什么,珍惜古玩,歌姬美女,你王爷府中收藏甚至比我的皇宫还多!我就是做梦都想不到,你会反我!昆布,我的好兄弟,父王这么多的子嗣,现在仅剩下来的就只有我们两兄弟了,你难道真的要逼着我亲手杀了你吗?”
事到如今,昆布反倒镇定了下来。
他吊儿郎当地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一盏酥油茶,细细的品了一口,闭起眼睛长长的陶醉般叹了口气。
“好香!好香!真是上好的酥油茶!”他眯起眼睛,像是恢复了那个纨绔的“废物王爷”的本色,“可惜我以后,再也尝不到这么美味的酥油茶了。”
兀立汗忍不可忍地走过去,一把打开他手中的茶盏,发出“咣当”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
他怒吼一声。
“回答我,到底是为什么?”
滚烫的茶水打湿了昆布的衣襟和衣摆,他好像毫无所觉一样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好半天才慢慢收回手,“嗤”地笑起来。
“看,我说的没错吧!得罪了王兄,我连一盏茶都不能喝了!”
兀立汗看着他,强壮地胸膛起伏了几下,微眯着眼睛,咬牙切齿地看着昆布。
“兄弟几十年,你是了解我的,所以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昆布终于正眼看向他,眼神认真地好像今天才刚刚认识他一样。
“我怎么会不了解你呢?我的好兄长。直到今天,我还记得我们在宫里一起跟师傅学习武艺的时候,父王对我们说过的话!”
昆布微笑着,眼神迷离,好像陷入了回忆之中。
“父王说,在我们众多兄弟之中,我习武的资质是最好的,但因为兄弟之中,我的年纪最小,被母后给惯坏了,从小就吃不得苦,所有很难在习武的道路上有什么大的成就。而你,父王却说,你的资质虽然算不得上乘,但胜在又耐性能吃苦,只要一直努力下去,他日成就不可限量。”
说道这里,他看着兀立汗,微笑道:“王兄,父王的这些话你还记得吗?”
兀立汗默默放下握着拳头的手,手背上的青筋慢慢隐去。
“我自然记得。我们兄弟在宫里习武的那段时候,虽然当时叫苦连天,但现在回想起来,却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
那时候他们都还小,兄弟们也都还在,虽然生母不同,有时候难免拉帮结党,但牟着劲在师傅父王面前求表现的日子,好像每一天醒来,身体你都充满了干劲。
每天习武课结束以后,他们都还有精力拖着发软的四肢到草原上去赛马,到野树林里掏狼窝,找狼崽,还胆大包天的把狼崽带回宫里。
那天晚上,野狼围在都城外嚎叫了一夜,搅得整个城里没有几户人家敢睡觉。
父王知道之后,让习武师傅狠狠教训了他们一蹲,围着整个宫墙蹲跳了一天,第二天没有一个人的脚是能直得起来的。但当他们看着父王亲自带领着铁骑营回来,马背上驮满狼尸的时候,草原孩子那颗野性的心却复活了起来。
他们每个人都向往着能快点长大,能像父王一样跨着骏马,背着强弓,挥舞着锋利的马刀驰骋在以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
可有一天,他们终于长大了,能背弓跨马的时候,他们就渐渐发现,自己手中锋利的马刀对准的不仅仅是狼群而已,还有他们的兄弟。
这个时候,他们终于明白,当他们吵吵闹闹地围着父王诉说着自己渴望能够快点长大,长大以后要做些什么的时候,父王脸上的笑容会变得那么悲哀和苦涩。
原来一个人心灵的成长,是以不断的失去,以及一直失去作为代价的。
当兀立汗终于成长为草原的一代雄主的时候,昔日在他的身边玩闹嬉戏的兄弟们都不在了,有些是被他杀了,有些是互相杀着,慢慢的就只剩下昆布一个了。
兀立汗以为,他至少还有这么一个兄弟,至少还有一个人活着,他能证明童年那些快乐的记忆是真实存在的,不是他虚幻出来的梦境。
为了能保留住这份现存的唯一的兄弟之情,他能为昆布做到的,都去做了。给他提供锦衣玉食的生活,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不停的收拾烂摊子,为了他承受百姓们的诟病……
可现在,就这唯一的一个兄弟都要反他,这到底是为什么?
昆布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兀立汗到了今日,到了此时也不知道症结所在。
他叹了口气,看来有些人有些事,已经被兀立汗刻意忘记了。
昆布仰起头,微微冷笑道:“我的好王兄,你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养尊处优,以前的事情就不记得了吗?”
兀立汗脸部的肌肉抽动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淡淡地道:“什么事?”
昆布逼视着兀立汗,冷冷地道:“王兄,你别的事情可以都忘了,但有一个人,一件事,你忘得掉吗?”
兀立汗的身子再次一震,默然不语,眼中却射出厉光,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为之一冷。
“哈哈,既然王兄你忘了,就让我昆布来帮你回想一下吧。”昆布嘲讽地笑道,目光在大殿中扫视了一圈,提高了声音,道:“王兄,你是我的亲哥哥,你待我一直很好。可是,有一个人,自始至终,比你对我更好!他不光待我好,他对所有的兄弟都一样的好。王兄,你还记得他是谁吗?”
兀立汗的眉毛微微抖动,却是一言不发。
小七和若水听到这里,对视一眼,互相握住了手。
昆布下面要说的,显然关系到他们南越国的一桩大秘事,甚至可以说是兀立汗的丑闻。
这种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得越少。
二人心意相通,小七朗声道:“皇帝陛下,古埙和叛军首领既然已经找回,我和我的妻子就先告辞了,等陛下处理了叛贼之后,再来驿馆找我们便是。”
兀立汗还未说话,昆布已经一下子跳起身来,叫道:“不!你们站住!这件事,我要当着你们所有人的面前说出来,让你们知道兀立汗的真面目!”
“你们不必离开!”兀立汗低沉着嗓子一摆手,直直地瞪着昆布:“昆布,我兀立汗做事,无愧于心!你说,你给我从头说!”
昆布哈哈一笑:“好,这是王兄你让我说的,我就一五一十地说给你听吧。”
“王兄,父王除了夸赞过我之外,他还夸奖过一个人,那个人就是……”
昆布一字一字地慢慢道:“咱们的大哥!”
小七和若水同时注意到,在昆布说出“大哥”这两个字的时候,兀立汗的背部肌肉一下子僵硬了,整个人似乎被这两个字化成了一尊石像。
昆布却像是没有留意到,他的思绪被拉回了旧日的时光。
“父王说,大哥习武的资质仅次于我而已,大哥练功比我勤,很快就在咱们兄弟中脱颖而出,获得了父王更多的赞誉。但是,有一年的冬天,天气特别的寒冷,冷得连神女湖的水都结成了冰。你来找我,说要带我去溜冰,然后咱们背着父王和母后,偷偷地跑到了神女湖。没想到湖中心的冰面太薄,我和你一下子全都掉到了冰窟窿里……”
说到这里,他抬起眼来看着兀立汗,冰冷的眸子里闪现出一点暖光。
兀立汗的目光和他对视,兄弟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显然同时回忆到昔日的情景。
兀立汗点了点头,道:“不错,湖里的水十分寒冷,才刚刚掉进水里,我就觉得全身都被冻僵了,没有丝毫的知觉。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是你紧紧地抱住我,一只受伤的手牢牢地攀住锋利的冰面,鲜血流出来又很快被冻成了冰,连带着把你的手也黏在了冰面上。昆布,当时要不是你,我就死在湖里了。”
昂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道:“是的,不过很快我就冻得几乎要昏过去了,是王兄你一直在跟我说话,叫我不要睡着,你还大声的唱歌给我听。王兄,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我当时之所以坚持着没有睡过去,就是因为,你的歌声实在是太难听了,跟狼嚎一样,我担心你的歌声会把湖岸边的野狼给招来……”
听到这里,兀立汗紧绷的嘴角也绽开了一抹笑意,他瞪了昆布一眼。
昆布笑了笑,继续说道:“那神女湖的水可真冷啊,就在我快要睡着,你的喉咙都快要唱得哑了的时候,大哥来了。是大哥救了咱们。可是,他把我们救了出去,自己却陷入了湖里。我们俩当时人太小,手太短,根本就够不着他,要不是湖里面有渔民留下来的渔网,大哥当时就已经不在了吧!要是大哥当时就不在了,那么后面的那么多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呢?长生天没有让大哥在神女湖中死去,可他却为了救我们而中了寒毒,一辈子都不能再习武,他虽然活了下来,却始终像个废物一样,活得抬不起头来!”
昆布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刻凄厉,兀立汗的眼中也露出了痛苦之色。
昆布喘了几口气,又笑了起来。
“就算大哥不能习武,成了皇族中的笑柄,成了众人眼中的废物,可是他有一颗金子般的心,就是他的这颗心,让父皇选择了他做为自己王位的继续人,而没有选择武艺最强、风头最劲的你。而丹朱,也选择了和大哥在一起!”
听到丹朱这两个字的时候,兀立汗一直镇定的面容终于裂开了一丝缝隙,昆布看着兀立汗抽动不己的嘴角,冷笑道:“我亲爱的王兄,你是不是无数在梦里都在想,要是大哥当时死在湖里就好了。可是我告诉你,就算是大哥当时就死了,你也得不到丹朱的心!我问过她,她说作为大哥的未婚妻,要是大哥死了,她会给大哥殉葬!她不会选择你,不会选择我,她爱的人,从始至终,只有大哥一个人。”
“住嘴!你给我住嘴!你、你胡说八道!你、你要是再胡说,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兀立汗突然大吼,昆布的这句话显然刺激到了他,他暴跳如雷,扬手把桌面所有能砸的东西,全都没头没脑地向昆布砸去。
要不是若水眼疾手快地把古埙抄在手里,说不定也会被丧失理智的兀立汗给砸出去。
直到桌面上再没有任何可砸的东西,兀立汗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指着昆布:“如果不是他,丹朱就是我的,她喜欢的人是我,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出来了,她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都在笑……”
昆布淡淡地一笑,抬手用衣袖轻轻擦去从被砸伤的额头的血迹,脸上的笑容不变。
“丹朱?她对每一个人都是这样的,她的眼中和脸上永远都带着笑意。王兄,你想过没有,如果她真的喜欢你的话,在你发动叛变推翻了大哥的王位,逼死大哥,把大哥的子嗣全部屠灭殆尽,把丹朱囚禁在你的身边的时候,你还在她的眼中和脸上看到过笑容吗?她还对你笑过吗?如果你能轻易看到她的笑容,你还会把唯一能让她露出笑容的拓跋娇留下来吗?”
兀立汗紧紧地抿着嘴,若水和小七都看得出来,他显然是极力压抑着自己马上要暴发的怒气。
他就像是一只愤怒到极点的巨狮,下一刻,他就会张开血盆大口,将对面的昆布一口吞下。
可昆布的脸上却没有半点惧意,继续说道:“王兄,十几年前,为了一个女人,你杀了自己的兄长,杀了自己的侄子。你还记得你亲爱的小侄儿深未寒吗?他当时仅仅九岁而已。可是你连一个九岁的孩子都不放过!你杀他,不就是因为深未寒和大哥长的太像,你要断绝丹朱所有对大哥的念想吗?可是你却把一个三岁的小姑娘留下来,是为了什么?就因为丹朱除了对着她的女儿之外,面对任何人的时候都不会笑。你想……”
“住嘴!”兀立汗一声爆喝,抓起腰间的一个玉坠扯了下来,狠狠地砸在昆布身上。
“你反我,就是我了他?可惜他已经死了,死了十几年了,而且他的儿子也已经死了,你做那么多,又有什么意义?”
昆布捂着额头笑了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真的以为深未寒死了吗?他现在的确是死了,但几天前他可活得好好的,王兄你要是不信的话,大可以问问东黎国的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他们在大漠中的千年古堡中看到的那个年轻人,是谁?”
兀立汗怒目圆瞪,转头看着小七和若水。“你们见过深未寒?”
若水点点头:“见过,可他的确已经死了!就在我们见他的那个晚上。”
闻言,昆布阴测测地笑了一声,眯起眼看着若水。
“东黎国的太子妃,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了吗?如果深未寒还在,我不会那么仓促行事,如果有他的狼盗在外策应,我的计划一定能够成功,到时候他就继承他父王,我的大哥留下来的王位,成为南越国的皇帝,而不是以一个狼盗的身份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你们杀了他,我就杀了你们,这样很公平,不是吗?”
小七上前一步,把若水护在身后,他深深地凝视昆布,目光像寒冰一样。
“昆布王爷,你知道深未寒临死之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是什么?”昆布不由自主地问道。
小七一字一顿地道:“深未寒告诉我,真正的狼盗并不是他,而是在南越国的王庭,那个真正的狼盗就是你……昆布王爷!”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狼盗?
身为南越国的皇帝,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名字!
让所有的草原人民深恶痛绝的狼盗!
他们来去如风,行踪神秘,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兀立汗曾数次派军队前去剿灭狼盗,却始终找不到他们的踪迹,而无功而返。
可他万万没想到,真正的狼盗首领,就在自己的身边!
他震惊之极的目光落在昆布身上,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一样。
听了小七的话,昆布把视线从若水身上转移到小七身上,笑得阴险又残冷,却并没有否认。
“昆布,他说的话是真的吗?你就是是在草原上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的狼盗首领吗?”
在经受住一连窜的意外和打击过后,兀立汗反倒冷静了下来,随着理智一起冷静下来的还有他的心。
昆布收起笑容看着兀立汗:“对!他说得没错!”事己至此,他已经完全没有了隐瞒的必要。
“为什么?你堂堂的一个王爷,要去做狼盗?”兀立汗咬牙问道。
“为什么?王兄,你问得好!我是和你学的。作为先行者,举兵叛乱是需要很多钱的,你不是比我更明白吗?”
昆布哈哈大笑道:“不去做狼盗,我们哪里来的钱去招兵买马?深未寒的身份见不得光,除了去做狼盗,他还能做什么?做为大哥存活下来的唯一子嗣,只有让他变得更狠,比他的敌人还要狠十倍百倍,他才有取胜的可能。只有做狼盗,他的心才能迅速变得冷硬无情。我本来就要成功了,可惜……”
若水听到这里,脑海中一下子浮现起深未寒和哲哲相拥而死的身影,他曾经那样的痛苦挣扎,最后却选择了和心爱的姑娘死在一起。
她心中登时升起了一股无名的怒气,冷冷地看着昆布,毫不留情地斥道:“可惜你低估了人性!即使是最残忍最冷酷的人,他的内心深处也保留着一个最柔软温暖的角落。你口口声声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深未寒,为了把他推上帝位,去继承他父王的正统。看似为深未寒着想,但你为他做这些选择的时候,你问过他吗?你问过他是否愿意做皇帝、是否愿意做狼盗吗?”
昆布“嚯”地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
随着他的这个动作,小七走上前一步,戒备的挡在若水的面前。
裴绒部也“琤”一声马刀出鞘,守护在兀立汗身边。守卫在殿外的侍卫们听到殿内的异动,也纷纷兵器出鞘的蜂拥进来。
昆布目龇俱裂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视线最后落在若水的脸上。
“东黎国的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要不是你们,我今天何至于一败涂地,你们杀了深未寒,又用阴险的奇招破了我的大军。事已至此,深未寒已死,我过去十几年的努力全部都付诸东流,罢了罢了!既然败了,我再多说又有什么意义?”
说完这番话,他一脸颓然的重新跌坐回椅子上,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他坚决保持沉默的样子。
若水想从小七的身后走出来,手却被他拉住了。她微笑着对他摇摇头,表示让他不要担心。
小七微微皱眉,但最终还是放开了她的手。
若水走到昆布面前两米左右的距离才站在,她从荷包里掏出一样东西,微微握紧的手指松开,一枚太阳花的链坠“嗦”一声掉出来,然后被细细的项链牵扯着,在她纤白的掌心轻轻甩荡。
雕琢精细的太阳花图案在从窗外斜射进来的夕阳的映衬下折射出流火一样的光泽,当看清楚那链坠的独特纹饰后,兀立汗眼睛猛的睁大,急急上前几步。
“这个太阳花的坠子,太子妃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因为心中太过震惊,兀立汗的声音甚至提高了半个声调。
原本已经放弃辩驳,闭上眼睛的昆布一听到到“太阳花坠子”几个字,又猛地把眼睛睁开,视线准确又锐利的落在手里不停摆荡的首饰上。
看到两人的反应,包括裴绒部和在殿内伺候的内侍都惊疑的看着那个链坠,可左看右看,除了觉得它精细之外,也没有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昆布王爷,看你的样子,似乎认得这个吊坠,对吗?”若水抬起手,把链坠更凑近昆布一些,好让他看得更清楚。
“这个链坠,太子妃是从哪里得来的?”昆布问了一个和兀立汗一样的问题。
他抬手想把链坠拿过来,若水却先一步把手收了回去,他的手扑了一个空。
“如果我说,这个链坠是深未寒给我的,你相信吗?”若水面容淡然的看着昆布。
昆布笑了起来,笑容苦涩无比。
“如果是真的。那只能说他真是令我失望!从我把他救下来的那一天起,就教导他,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男人,只有变得比他的敌人更加残酷、更加无情才有报仇的希望。所谓的亲情、爱钱只能成为牵绊他脚步的束缚。哼,看来他完全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若水看着手里的太阳花链坠,深思地道:“昆布王爷,你完全不了解人性。你知道吗?这就是你失败最大原因。”
昆布瞪着眼睛看着她:“我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当初没有及时处理那个叫做哲哲的女人,让她一步一步的在深未寒的心里生根,就是这个女人,她让深未寒变得心慈手软、优柔寡断,最后才会死在你们的手里。”
小七冷哼了一声,斥道:“直到现在,你还坚持认为是我们杀了深未寒吗?他是你亲自教导出来的人,看来你还真是不了解他。他的武功如何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以他的能力,如果一心要逃,茫茫大漠,你认为我们真的轻易杀得了他吗?实话告诉你,他是自断心脉而死的。”
“你以为我相信你们的话吗?相信你们为自己开脱的说辞吗?深未寒好端端的,他为什么会自断心脉?”昆布满脸的嘲讽和不屑。
“实话我们已经告诉你了,信不信是你的事情。”若水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果他真的是我们杀掉,我们为什么要为自己开脱?他身为狼盗,做下那么多天怒人怨的恶事,难道不该死吗?”
“弱肉强食,这就是大草原上的生存法则。要想不被吃掉,那就不要做羊,只能做狼。你们觉得深未寒和我做的都是恶事吗?是,我不否认,但也请你们想一想,是谁把我们变成今时今日这个样子的。”
说罢,他恶狠狠地看着兀立汗。
“是你!为了得到一个不属于你的女人,你举兵叛变逼死大哥,屠杀他的子嗣族人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今日。”
兀立汗露出残忍的笑容,俯身凑在昆布耳边说道:“在你的眼里,他是你的大哥,我难道就不是你的兄长吗?昆布,不要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也不要以为自己的心思隐藏地很好。说到底,你和我一样,都对丹朱存着不一样的心思。区别仅仅在于,我敢于去争取,虽然最终没有得到她的心,但我至少曾经得到过她的身体!而你,自始至终也不过是一个躲在暗处窥视一切,甚至不敢表白自己心意的可怜虫而已!你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他的话就像刀子一样直刺到昆布内心的痛处,他就像一只疯狂地猛兽一样跳起来,扯着兀立汗的衣襟,张口就朝他的耳朵咬去。
兀立汗想不到他敢当着裴绒部和那么多侍卫的面袭击自己,猝不及防之下衣襟被他抓了个正着,但他反应过来已经是避之不及,耳朵上猛地传来一阵剧痛。
这位南越国高高在上的皇帝也算硬气,硬是咬紧牙关,哼都没有哼一声。
这个变故发生得太快,等裴绒部以及内侍、侍卫们反映来的时候,南越国身份最尊贵的两个男人已经纠缠在一起。
所有人立刻呼啦啦一拥而上,拉的拉、扯的扯,又叫又喊,原本尊贵肃穆的宫殿弄乱糟糟的,就像在菜市场一样。
小七和若水面面相觑,情节发展得太快,他们都有些不适应的节奏啊!
昆布像是发了狠,不管身上手了多少拳脚和捶打,牙齿就是紧紧咬住兀立汗的耳朵不松开。
眼看兀立汗的耳朵都快被他要下半只来了,小七没好气的几步上前,一个手刀切在昆布的脖子上,他立刻松开牙齿,翻着白眼昏了过去。
若水则从怀中取出一瓶伤药丢到裴绒部的手里:“把这个给皇帝陛下抹上吧!”
内侍一边替兀立汗捂住受伤的耳朵,一边把他搀扶到椅子上坐好,接过裴绒部递过来的伤药,却又有些迟疑。
这药没有经过太医院的检验,内侍们谁也不敢轻易用在兀立汗的身上。
若水冷笑了一下,伸出手去:“既然不敢用,那就把药还回来吧!”
这伤药可是她千辛万苦地收集药材炼制出来的,有奇效,要不是看在拓跋小王爷的面子上,她还舍不得给呢!
兀立汗重重地在桌面上捶打了一下,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除了小七和若水外,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不长眼睛的东西!东黎国的太子妃要是想下毒,你们早就已经全都死光了,还用得着这种手段?还不快给我上药?”
兀立汗一抬脚,把拿着药的内侍踢到一边。
内侍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抖抖索索地给兀立汗上药。
若水知道小七不想在留在这里看这南越国皇宫乌烟瘴气的样子,在兀立汗开口之前就说道:“既然事情已经弄清楚了,古埙也已经找到了,那我和太子殿下就先出宫了。明天一早我就进宫,想必拓跋小王爷的身体也没有什么大碍了,届时我将履行和他的预定,为他用古埙吹奏一曲。皇帝陛下要是感兴趣的话,也可到场一起见证。”
兀立汗微微颔首,没有再多加挽留,派了人送二人出宫。
回到行馆之中,若水才觉得疲惫从每一个骨头缝里渗透出来,整个人就好像快要散架一样。
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想都不想地就往床上一倒,却倒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小七……”她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声。
小七抱着她柔软的身子,看她满脸的倦容,只觉得心疼不己。
抱着她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再细心的替她脱去外衣,就发现她的眼睛已经闭得紧紧地,像是睡着了。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水儿,吃点东西再睡。你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东西了。”
若水闭着眼摆了摆手:“先让我睡一会儿,我现在连吃东西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七盯着她疲惫的脸庞看了好一会儿,耳边听到她发出来的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叹了口气,帮她换一个舒服一些的睡姿,拉着毯子盖在她的身上,自己则拉着她的手,默默无语地坐在床边,凝视着她熟睡的容颜……
睡到半夜的时候,若水是被饿醒的,或者说是被自己肚子抗议的声音给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地挣开眼睛,发现微弱的烛光中,小七正闭着眼睛,身姿笔挺地坐在床头陪着她。
她只微微动了一下,他就迅速睁开眼睛。
“饿了?”烛光中,他的眼中带着微微的笑意。
若水摸着“叽叽咕咕”作响的肚子,点了点头。
小七松开她的手,站起身来。“等着,我去给你拿点吃的。”说着就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这么晚了,还能找到什么好吃的。若水现在只是想填饱肚子而已,对食物的美味程度几乎没有要求。
但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小七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撩开帘子走进来的时候,若水离开就被食物散发出来的诱人味道勾引得掀开毯子就想下床。
“夜里冷,你别动!担心着凉!”小七赶紧制止了她,一弯腰把一张矮桌放到了床上,然后才把托盘放到矮桌上,搬到她的面前。
“羊蝎子汤?”看到装在瓷碗中的食物,若水欢呼一声,拿着勺子就想开吃,但勺着食物送到嘴边却突然抬起眼睛看着他。
“小七,你吃了吗?”
都饿成这样了,还想着他,小七笑了起来。
“我吃过了,你吃吧!”
“真的?什么时候吃的?”即使在睡梦中,若水也能感觉到小七一直握着她的手。
“在你睡着后不久,我知道你睡醒以后一定会觉得饿,所有特地吩咐奴仆给你准备了羊蝎子汤,刚刚弄好的时候他们送进一碗,我看你睡得沉,就没有吵醒你自己先吃了。”
小七抬手推了一下她的手肘,帮着她把勺子送进嘴里。
“别担心我,我这么大个人了,还能把自己饿着吗?你快吃吧!羊蝎子汤要是凉了,就该有膻味了。”
若水这才放心的吃了起来,很快就把一碗连肉带骨头的羊蝎子吃得点滴不剩。
小七把空碗拿出去以后,又给她准备了洗漱的热水进来。
若水简直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是小七了。
她呆呆地看着他,被他伺候着漱口洗脸完毕,看着他又端着水出去,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一直以来小七虽然对她很好,但现在也实在是太过殷勤细致了,他一定有什么心事。
但小七再次进来的时候,她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整个人依偎到他的怀里看着他。
“小七,你怎么了?”
小七低头看着她,摸着她的秀发,眼眸中又着无法掩饰的痛。
“水儿,你知道吗?我直到现在还在害怕。昨天,我差点就失去你了!”
如果不是拓跋小王爷为她挡了那一下,三箭连珠真要是射在若水的身上的话,他简直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整个南越国的人都知道中了三箭连珠的人必死无疑,就算若水现在成了唯一能破解这个死局的人,可她救治拓跋小王爷的过程也是凶险无比,要是受伤的人是她自己的话,她怎么可能救得了自己?
一直以来小七都坚信自己是一个能够给若水提供周全保护的人,可是当昨天眼睁睁的看着另一个男人推开她,为她受了那几乎是绝杀的箭术时,他强大的自信心产生了一丝裂痕。
一方面他很庆幸拓跋小王爷舍命保护了若水,另一个方面他又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保护若水的那个人。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若水心里嘀咕道,轻轻一笑,抬手揉了揉小七紧拧在一起的眉头。
“现在我不是好生生地在你的面前吗?而且是毫发无损的在你面前,所以你还是不要多想了!”若水用手指扯了扯他的嘴角。“别苦着一张脸。来,给我笑一个!”
小七简直有些哭笑不得,握住她在他脸上作怪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
“我很感激拓跋小王爷救了你,我更庆幸你救了他。今天我们帮助兀立汗拿住了叛军的幕后指挥者和真正的狼盗首领,还给他找回了古埙,这些人情虽然没有办法和你的性命想比,但也总算是稍稍还了拓跋小王爷的人情,你说是不是?”
这就是她所喜欢的傲娇又别扭的小七啊!
他真是个绝对不轻易欠下别人人情的骄傲家伙!
若水把他的大掌拉到自己的唇边,也学着他那般亲了一下,抬头目光含笑地看着他。
“何止是稍稍还了他们人情,简直是大大还了他们的人情。你别忘了,我可是用我的‘超级痒痒药’帮助兀立汗兵不刃血的击退了叛军,为他保住了他的王位,也就是保住了拓跋小王爷的王子之位。你说这个人情,够不够大?”
小七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若水是在安慰他。但他就是莫名的特别享受来着自家媳妇的安慰,想了想,很配合的点点头。
“对于皇室中人来说,还有什么比保住他们的统治地位更重要?这个人情果然不小。”
若水骄傲的抬起下巴。“那是!也不看看我们夫妻是谁!明天只要我履行约定,为他们用古埙吹奏一曲,那就是他们反过来欠我们的人情了。”
看着她故意装出来的,得意到嚣张的小脸,小七终于释怀。
若水说得对,不论发生过什么事情,只要她现在能好端端、毫发无损地在他面前,那就比什么事情都重要。至于欠下拓跋小王爷的人情,找机会还回去就是了,他又何必如此纠结!
倒是若水刚才的话提醒了小七一件事情。
“水儿,入夜后兀立汗派人来找过我们。”
若水诧异。“找我们干什么?”她想了想。“可是为了明天给他们吹奏古埙的事情?”
小七点点头。“对,他派人来把约定的地点告诉我们。”
啊?吹奏一个曲子而已,还需要到特定的地方去吗?若水愕然。
“约定的地点是在哪里?”
小七说了一个让若水怎么猜也猜不到的地方。
“东郊皇陵!”
……
启明星还搞挂着天际的时候,兀立汗已经派马车把小七和若水接到东郊皇陵。
黎明前的黑暗中,在没有月光的天幕下,庞大的皇陵建筑只能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却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股陵园特有的恢弘又阴森的气息。
到了目的地,小七首先跳下马车,又回身把若水接了下来。
二人站在陵墓门口,望着那座黑漆漆的建筑物。
看着在黑暗的墓道里蜿蜒的两排白灯笼,若水突然觉得有些冷。
“咱们进去吧。”小七拉住她的手,若水点了点头。
她的脚步刚刚动一下,一件带着暖意的披风就盖在了她的身上。
若水微微一惊,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高大、脸色苍白的少年。
竟然是拓跋小王爷!
在惨白灯笼的光线照射下,他的容颜显得格外的苍白而憔悴,和他平时意气风发的模样大不相同。
“小王爷,你伤势未愈,不易吹风。”若水看到他的样子,心中就是一抽,准备把身上的披风还给他,却见拓跋小王爷一抬手,止住了她。
“很抱歉,竟然让你到这里地方来为我吹奏古埙。这里因为常年没有人进来,气温要比外面阴冷一下,事先我应该提醒人告诉你,多穿件衣服或者是带一件披风进来的。”
话音还没有落,一阵冷风袭来,他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哆嗦。
拓跋小王爷的身体虽然已经没有大碍,但伤势未愈,抵抗力较常人更为虚弱。
被冷风一吹,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地打了起来,眼泪鼻涕齐流,登时好不尴尬。
如此英明神武的自己居然当着心爱的姑娘流眼泪鼻涕,这简直是太丢脸了!
小王爷满心懊恼,看都不敢看向若水,生怕被她笑话。
若水果然微微一笑,正准备把披风还给他,小七一伸手,已经把那件披风扯了下来,轻轻一甩,已经稳稳地落回小王爷的肩膀上。
“王子殿下,您还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吧。她为了救你,昨天已经耗尽了心力,才让小王爷你转危为安。万一你再有个三长两短,就算她医术如神把你救回来,她自己也该累病了。”
说完,他握住若水的手,把一股浑厚的内力传到她的体内,助她驱除寒意。
若水只觉得一股暖流从手掌中流向全身,她其实并不冷,却不想拒绝小七的心意,反而抓着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拓跋小王爷的眸色一沉,深深地看了一眼小七和若水交握在一起的手,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兀立汗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大掌一挥,抓住儿子的手,父子二人肩并着肩膀,向着皇陵大门走去。
风从四面八方吹了过来,一盏盏白色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明灭不定。
若水紧紧靠在小七的身边,一边走,一边打量四周,心里直嘀咕。
不过就是吹个古埙而己,要不要搞得这么神秘啊?
居然带自己来这种地方!
不过,这也正说明了这个古埙,对他们南越国的重要性。
说不定里面,真的包含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想到这里,若水的好奇心不由得蠢蠢欲动。
进了陵墓的大门,眼前是一条长长的墓道,呈螺旋状向地下延伸,墓道两旁的墙壁上挂着一盏盏的油灯,一眼望去,看不见尽头。
一股寒风骤然而起,像是从地底深处吹来,带着阴寒的气息,一下子将壁上的油灯吹熄了几盏。
“太子殿下,太子妃,请跟我来。”兀立汗从身边的内侍手中取过装着古埙的锦盒,交给拓跋小王爷,然后对周围人吩咐道:“都在这里等着,谁也不许乱动。”
众人凛然听令。
就算他不说,在这皇陵重地,又有谁会这么大的胆子敢擅入禁地。
一路向下,不知道走了多少层,越往地下,越是寒冷。
小七一路上都紧紧握着若水的手,往她的体内输送真气,他虽然知道她的内力不弱,但看到她娇怯怯的模样,总是情不自禁的产生一种要保护她照顾她的念头。
拓跋小王爷被父王牵住了手,几次三番地回头,总是看到二人紧握在一起的手,脸色越来越是晦暗,沉得几乎要下雨。
墓道的尽头,一扇巨大的石门骤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兀立汗停下了脚步。
石门的两旁点燃着数枝牛油长明灯,终年不熄,虽然深处地下,仍是让人瞧得清清楚楚。
兀立汗指着那扇石门,回头对若水说:“这里就是路的尽头,这许多年来,无人进得里面,都被这道石门阻在了外面。这石门上刻有一些花纹图样,太子妃,你可看得懂吗?”
若水拉着小七走向前去,站在兀立汗的身边,凝眉细看那扇打磨光滑,似乎雕刻着上面东西的石门。
这道石门分为左右两扇,两扇门上各自刻着不同的花纹。
依照古人的习惯,若水先从右边的那扇石门看起。
她只瞧了一眼就看了出来,这扇石门上刻着的是一首曲谱,用南越文标注着“宫、商、角、徵、羽”的音阶,和拓跋小王爷留给她的一模一样。
若水虽然来此之前就猜出了几分,当她亲眼见到,还是微微诧异,忍不住向拓跋小王爷瞧了一眼,只见他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正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眼神又是期待又是痛楚。
她垂下眼睑,然后又抬起来,视线移到了左边的石门上。
只略略一瞧,若水突然觉得眼前一花,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身子微微摇晃。
“怎么了?不舒服吗?”小七只看了那两扇石门两眼,就不再看,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若水的脸上,忙伸手扶住,关切地问道。
若水摇了摇头,却不回答,她的视线被牢牢的锁在左边石门所刻的图样上,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眯起眼再次看了过去。
那个图案并不复杂,只是画了数根平行的藤蔓,上面飞舞跳跃着一只只昆虫和蝴蝶。
当若水心中的震撼过去,明白了这个图案所代表的意义的时候,她的心前所未有的剧烈颤抖起来。
这……这是五线谱?
她居然在一个古代的陵墓里,看到了五线谱?
这可能吗?
若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由自主的松开小七的手,脚步好像不受控制一样,缓缓地朝那扇石门走去。
小七的眸光闪动了一下,手伸出去想要抓住她的手臂,转念一想,又收了回来,只是视线不肯稍离地一直落在若水的身上。
而拓跋小王爷却是朝前走了一步,似乎是不放心,想跟过去看看,却被兀立汗一伸手把他给挡了回去,他微微侧身看着自家的儿子,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拓跋小王爷深呼吸了一下,握紧的双拳渐渐放松,也是小七一样,定定看着若水,连眼睛都不肯眨一下,生怕这一眨眼就会发生什么重大的变故。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若水的身上。
而若水却好像丝毫没有察觉一样,伸出颤抖的手指轻轻抚摸精细地雕琢在石门上的纹饰。
她的心里面正流动着一首乐曲。
看到这来自现代的五线谱,她不由自主的在心里随着那由缠绕的藤蔓和灵动的昆虫组成的谱曲轻轻哼唱起来,但只哼到一半,就因为心情太过激动而无法继续下去。
这是真的,真的是五线谱!
虽然她只哼唱了短短的一半,却被这首曲子深深的打动。
这是一首风格奇异带着浓郁的南越国民族风情又糅合着现代元素的谱曲。
它就像是有一个人用低沉柔和的声音在诉说,在倾诉,以叹息。那是一种无法派遣的惆怅和思念,那是对无法寻觅的,遥远得消失在时空中的故乡和亲人的思念。
同样的经历,通过这首谱曲扣动了若水的心弦,两个同样飘荡在异乡的灵魂似乎通过一首谱曲而得到了共鸣。
若水轻轻把脸贴在冰冷的石门上,不知不觉间,已经是泪流满面。
是什么人,把这首谱曲镌刻到了陵墓的大门上,也是来自后世的一个穿越者吗?这个人把谱曲留在这里,是否是想寻找穿越的同伴?
这位穿越的前辈,在个异世中遭遇了什么,经历了什么?
她现在都已经不得而知了,可她却能感觉到,这位前辈似乎想通过这首谱曲向后来者诉说着什么。
有一个声音始终缠绕在这首谱曲中,催促着她,甚至可以说是驱使着她,让她打开这道石门,这个人将自己埋藏了数百年的秘密向她细细诉说。
若水深吸了口气,让内心激动的心情平复下去,转头看向小七,对他微微一笑,眼中的泪水未干,就像一滴寒露凝聚在眼中。
小七眉头一皱,上前一步,伸指擦去她脸颊上的泪痕,不悦道:“好端端地怎么流泪了?是这里太冷了吗?”
若水对他摇了摇头,微笑道:“不用担心,我没事!是这首曲子太令我动容了。”
“曲子?”
听她这么一说,就连兀立汗的眉毛大大地一跳,他再也抑制不住露出激动的表情,大步朝若水走了过来。
“这么说,这左边石门上刻的也是一部曲谱喽?太子妃,你居然能看得懂这首乐谱?”他激动地搓着双手,期盼的眼神毫不掩饰的落在若水的脸上。
他实在是太激动了,连双手都忍不住地发起抖来。
故老相传,这个古埙和这个陵墓中埋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从来无人发掘出来的秘密。
传说中,用古埙吹奏石门上的乐谱,就可以打开这所石门。
传说中,这个石门的后面,有一个惊天的秘密。
传说中,得到这个秘密者得天下!
可是,多少年又多少年过去了,这个秘密在他们南越国的皇族中代代相传,却从来没有人能够解破,更没有人能够进到这座陵墓的石门之中。
他们曾经把左边这所石门上的花样拓了下来,然后召集了无数聪明才智之人一起研究,却无人能够看懂。
其中也有人提议说,既然右边石门上刻的是一首乐谱,说不定这左面石门上刻的也是一首乐谱。于是,南越国的历代皇族也曾经秘密召集了四国最富盛名的制乐大师,来共同参研,可这些制乐大师们却纷纷摇头。
所有人都认为这不过是一幅充满易趣的虫鸟图而已,而绝不是什么乐谱。
久而久之,就连南越国的的皇族都对“用古埙准确按照这个乐谱,可以打开石门”的传说产生了怀疑,要不是因为用长生天发誓遵守一定遵守的祖训,说不定好好几百年前,祖先们就放弃寻找那个能够吹响古埙,并且认得个乐谱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