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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寺目光松动,轻叹,“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
婉儿瘪瘪嘴,“兄长哪里看出这女人有情有义?”
赵寺不解。叶子舍身为黄元求情,眼下的局面,一心求死,不是有情有义?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婉儿朝天翻了个白眼,“她若是当真有情有义,事发突然,就该带着情郎一起逃走,被踢断了腿跑不了才在这里演什么贞洁烈女,啧啧啧……”
叶子双眼通红,雨带梨花,“大人,贾大商人,奴婢只求一死,绝无半点作伪。”
婉儿眉眼上挑,意外道,“真是某看低了你?”
赵寺最见不得女人哭,别过脸去,心里猫抓似得难受。
古语曰,温柔乡,英雄冢,真是半点儿没说错。
婉儿在哭声中掏了掏耳朵,玩心大起,一脸敬佩的看着叶子抱拳道,“某生平最敬重贞烈女子,叶子姑娘,先前的失礼,对不住了。”
叶子举袖拂面,声音哽咽道,“谁叫小女子身份卑微,身世飘零。”
婉儿蹲下来握住她的手掌,“叶子姑娘莫要自怜自弃,来世投个好人家吧。”
哭声明显的一顿,一双水雾迷蒙的眼睛看着婉儿。
婉儿似是惋惜,“可惜没能尽早结识叶子姑娘,不过,贾某人愿满足叶子姑娘临终前的最后愿望。必会保下黄元一条性命,你且安心去罢。”
哭声悠然转响,叶子哭着跪伏磕头,“多谢贾大商人。”
婉儿还嫌不够,脚尖点着黄元的心窝子,“黄主薄,说两句吧,这样有情有义的女子就要为你而死,你也得让她走得安心啊。”
黄元果真答应,哆嗦着爬到叶子身边,握着她的手深情款款道,“叶儿,今生无缘,你我来世,还做夫妻。”
这臭不要脸的……
婉儿哼哼一声,什么便宜都让他这辈子占了,叫讨债的人都到下辈子去讨?
叶子握着他的手,哭声更响,“元郎,叶子舍不得你。”
婉儿适时插话道,“外面的,来个人,备白绫,给叶子姑娘留条全尸。”
外面果然有人进来,一看是冯峻拔亲自进来,托着一个托盘其上摆着毒酒,白绫,匕首等物。
赵寺眼见冯峻拔果真回来了,高兴的唤了一声冯兄弟。
至于地上的二人,黄元面如死灰,叶子直往他怀中缩。
婉儿见状,叹了口气,搬过一张矮凳踩上去把白绫挂好,催促一声道,“要上吊赶着紧,晚上还有宴会,莫要影响了某和兄长的雅兴。”
叶子还不肯动弹,哭声愈响。要说她先前还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现下真有些怕,哭起来毫无美感,声音嘶哑,妆容全花。
黄元低头看了一眼,嫌恶之意毫不遮掩,把她从怀中推出去。
就连赵寺都像是看见恶鬼般,后退了几步,又后退了几步。
婉儿仰头看天,忽觉生出几分无趣,以色侍人者,能得几时好。
这个时代女子的命运大多悲惨,身不由已。她心中那点玩耍的心思歇了,语气也敷衍起来。
“叶子姑娘一介女流,害怕也是情理之中。不知黄主薄可愿用自己的命换叶子姑娘一命?”说话间,又给冯峻拔一个眼色。
冯峻拔将盘中的匕首哐当一声扔在地上,粗声粗气道,“自尽罢。”
黄元颤抖着抓起匕首,犹犹豫豫的在身上隔空比划着,冯峻拔看不惯他这磨磨唧唧的样子,过去踹了他一脚,嘴上骂道,“你他娘的倒是快啊。”
哧……的一声轻响,黄元手上失力,脖子被割出一道口子流出温热的血来。
他丢掉匕首,捂着脖子痛呼,“流血了,某流血了。”
叶子姑娘要扯袖子替他包扎,被黄元一把打开,顺带将她踢远,“你快去啊,你不是对某情深意重么?你倒是快去啊!”
“元郎……”叶子支支吾吾满腹委屈,“叶儿虽死无悔,可叶儿舍不得你……”
“你是不想死!你原本就没打算去死,你这个虚情假意的女人!你就没打算死对不对?”黄元红着眼嘶吼道。
叶子只是低低抽噎,任黄元质问,也不答话。
婉儿笑道,“贾某人敬佩叶子姑娘,这才愿意保下你们二人其中一条性命,你们若是无法决断也无妨。干脆一道儿赴死,黄泉路上作伴儿,也不寂寞。”
黄元身子颤了颤,忽然扑过去恶狠狠的掐上了叶子的脖子,“你这贱女人,快死,快去死。”
却不料,扑到叶子身上却刚好被立起来的匕首刺进胸口,干瞪着两只眼睛,不敢置信的咽了气。
叶子还待哭,婉儿已经不耐烦道,“兄长可看清楚了?”
赵寺脸色阴沉,“看清楚了。”
又看叶儿哭,心头更恼,“你哭什么?”
叶儿还不知自己方才假意替黄元包扎伤口,实则偷偷拿到了匕首的事情被众人看见了,捂着眼睛继续道,“元郎已死,叶儿万念俱灰。”
“来人,把这对狗男女拖下去沉塘。”
叶儿怔住,目光下意识的看向婉儿,却见婉儿也在似笑非笑的打量她。
“你难道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叶儿醒悟,不敢置信道,“我和你到底有何冤仇?”
“是你自己心存侥幸罢了,你也不想想你做的什么事情,你和黄主簿合起伙儿来叛乱谋反,难不成还想自己有活路么?”
叶儿挣扎着往过爬,“你从没把女人当人看,你这个畜生,你是要我们演戏给你看!”
婉儿眸光清冷,“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想演戏糊弄我等?也要看看一屋子人是不是傻子!”
“何况,不要装可怜,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你杀死钟情于你的元君白,嫁祸神医欧文伯,谋害的是两条无辜性命。何况,你还打算害我家兄长,虽说欧文伯洗刷了冤屈,可你身上还背着一条人命呐,也不算冤枉。”
“你是元君白的什么人?”叶儿颤抖道。
婉儿冷笑一声,咬牙切齿道,“我是他大爷!”只是此元非彼元,这件事也只有当事人清楚了。
此间事了,赵寺无心再问其他,只说了一句,放欧文伯出来,便躲进了屋子里喝酒。
冯峻拔引着婉儿去放人,一路上抱歉道,“二哥年纪大了,几次三番被一个小娘儿们糊弄,面子上挂不住,贾兄弟别介意。”
“无妨,我知道二哥的性子。”说罢想了想问,“二哥还不肯娶妻么?”
“可不是,若是有了二嫂,哪里还能由得二哥这般胡闹,这回险些丢了命去。”
二人转过一道巷口,郡守府相邻的后面就是衙门,出了衙门,就是大牢。
将将走到大牢门口,有人小跑着追上冯峻拔,低低说了几句什么。
冯峻拔脸色变了变,“贾兄弟,那个叶儿还真不简单,有高手将她救走了。”
婉儿有些意外,“真是探子?”
冯峻拔跟看守吩咐了几句,对婉儿抱拳,“对不住了贾兄弟,我还要去找二哥,看看那叶儿到底打探到了多少。人你自己去提吧。”又从腰间摸出一块令牌,“这个贾兄弟带着,若有不长眼的敢拦你,打死了也由你。”
司徒南在冯峻拔离开后现身,诡异的身法吓了狱卒一跳,婉儿在原地略站了站,跟着狱卒走下郡府大牢。
大牢有一半埋在地下,使逃狱难度大大提高。
若想劫狱,须得先挖一条地道,而不是破开一道门便可长驱直入。
此外,大牢上方不过人高,最好把守。
可因为大牢大半在地底,里面潮湿阴冷,婉儿迈着台阶抱着胳膊道,“才入三月,这里面怎么还这样冷?”
狱卒贴心的从一旁取过一件大氅给婉儿披上,“这里常年都是如此,冬冷夏热。夏季愈热,冬季愈冷,负责建造的大匠曾说,就是要以此来叫犯人们知错,从而改过,即便日后出去,也不敢再犯!”
那狱卒还要将另一件披到司徒南身上,司徒南侧侧身避开来。
婉儿笑道,“我师父不怕冷。”
三人低着头走,沿着长长的甬道,走到最边角的一个单间。那狱卒停下来,“听说是个庸医,先前和旁人关起来险些被打死。小人等怕他没行刑前送了命,做主将他关进了这里。”
婉儿皱了皱鼻子,“这里味道更重。”
那狱卒支支吾吾道,“这里关押的都是重犯,此外几个牢房的恭桶一般也放在里头。”
“开门!”婉儿强忍怒意。
那狱卒也听出这位大人怒气腾腾,哆哆嗦嗦的觉着自己这回得罪了贵人,心里害怕,钥匙怎么也放不进锁眼儿里。
婉儿夺过钥匙,亲自动手。
推开石门,一阵难闻的味道传出,角落阴影里的欧文伯抬起眼看,这间屋子光线昏暗。四周密封,只有南墙一米多高的地方留有一小排通风口,隐约打进光来。
婉儿上前几步解下身上的大氅盖在他身上,“神医,某来救你出去。”
欧文伯眯起眼看了看她,嗓音沙哑,“你是谁?”
婉儿扶起她,“神医可有个姓崔的弟子?现下崔大哥正在客栈里等您回去,您先随我走罢,详情容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