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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
……
孟章蹬蹬蹬蹬跑上阁楼。
刚刚他接到离花宫传来的密报,内容震撼得紧,他看完便觉六神无主,急于上报国师,一路步子风驰电掣。
“师座,师座!”孟章不晓得国师早就屏退左右,勒令不许上阁楼来,只当阁楼门口竟然没把门的,心头一紧,担心出事,连忙暗拔出一半刀鞘,贴近门缝,听得里头静悄悄一片,他咬紧牙关,贴住门背,一下子撞了进去!
孟章:“师座,您没事……吧,师座属下该死,师座属下告退了。”
孟章转身拔腿就想走,身后传来国师冷冷的声音:“站住。”
孟章内牛满面,好死不死地回过头来,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师座属下该死,师座属下错了,师座属下什么也没看见,师座饶命。”
这关头上,国师没那个跟孟章扯皮的功夫,叱令他:“去将浴池注满,水要凉不要热,叫几个后厨的仆妪到门口候着,其他人退避三舍。”
孟章捡回一条命,忙不迭地:“是!”掩好内间门,一溜烟儿跑了出去,太过紧张还在门口打了个滑,咕咚咕咚滚下楼梯,摸着脑门上的大包直骂那看门的:明知师座在里头办好事,怎么也不提醒他一声儿呢?这些不长眼的狗东西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害死我老孟章了。
国师差遣了孟章去,这会回过头来,紧紧地拥住怀中的美人。顾柔药性尽数发作,已经彻底昏聩了意识,全身烫得似一块烧红的烙铁。
刚刚,他除却了她的外衫,剩下单衣和小衣,又解开了她头两粒襟扣,敞开她的领子,如此让她稍稍透得一口气。
她的身子烫的似火,煨得他的心也滚烫,作为一个男人,眼瞅着心爱之人像一只柔滑的猫儿在他怀里乱钻乱颤,他没法做到心如止水。眼见顾柔敞开的衣领里,墨发如瀑,搭在莹白似雪的肌.肤上,他倒抽一口冷气,将目光移向别处。
孟章摔死了吗……还他吗不来。国师忍不住要爆粗,呼吸渐渐沉重。
【静胜躁,寒胜热,清净为天下正……】他学那柳下惠竭力自制,心中默诵,慢慢抑制住了心躁,感觉稍安。然后低头再察看一眼怀中人的状态。
她蜷缩在他怀里,被他剪开的一条裤腿露出修长洁白的半截小腿,和另一条腿绞成一团,痛苦地忸怩着。原本雪白的皮肤泛着粉色的光泽,晶莹剔透,吹弹可破。
国师心头一震,一股血气从下腹冲高,燥得他冒火。他感觉这会儿别说道德经,什么经都有点儿管不住了,现在他就想办人,办了该死的小谢,办了傻缺的孟章,办了……他的小姑娘。
偏生这么巧,她神识昏昧,却还莺莺呖呖地哀声低唤了一句:【老妖怪,救我……】
……
不忍了吧?食色性也,人之所欲,何必憋屈自己。国师头脑一昏,好像听见老钱在说话,眼睛一花,又好像看见老钱的影子在面前晃,打着凉扇,扯着个二皮脸笑嘻嘻地怂恿他:“你也是人,你不是神……有男人就会有女人……”
滚,本座不是畜生!国师在心里狂骂,轰走了头脑里的老钱。他知道自己想什么,又知道自己不该想什么,痛苦纠结至极。他渴望得到,却又害怕得到,深爱着一个人的滋味不该是强行占有,他不愿也不舍在她如此脆弱的时刻趁虚而入。
【老妖怪,我好难受……我害怕……救救我……】她搂紧了他的脖子,清纯如她,竟也有这般魔鬼的一面,她水蛇般妖娆地缠住他身,罗衫轻解,香肩微露,煎熬难耐地磨蹭着他。
看着她痛苦,他亦痛苦极了,不敢抱她,怕自个走了火入了魔,十指撑在边缘,紧紧嵌入梨花木塌,抠得指甲流血,染红了白玉般的晶指。
……
顾柔这一昏睡便是三天。
五月十四清晨,也无太阳,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雨水敲击在阁楼的窗棂上,溅开滴滴水花,晕染,濡湿,聚集成水串滑下窗台。
宝珠走进里间,关上窗子,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顾柔。她漆黑如墨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鸳鸯枕上,双眸紧闭,脸色红润,身体舒展平躺在锈红色的锦被内,一截雪白的香肩微露。
她柳眉微蹙,似乎睡得不□□稳,无意识中翻了个身,洁白的手臂向上压住了头发,露出丰腴挺立的胸脯,上面雨打海棠般地散落着点点淡红痕迹。
宝珠忙走上前,帮她向上掖了掖锦被,眼里流露出一丝羡慕——这样的美人,连她身为女人都觉得充满诱惑力,难怪大宗师也为此破戒。自己要是能生得顾柔这般容貌身段,那块臭石头也不至于至今还不解风情了。她想到石锡,心头泛起一丝忧愁,轻似涟漪挥之不去,她摇摇头,将脑海中石锡的影子甩开,带着惆怅的心情出了屋。
宝珠合上门,发出一点轻微的响声,顾柔皱了皱眉,醒了。
隔着窗子传来雨声,她睁开眼睛,不是自己的屋子,淡红色的床幔静止在四周,宛如粉色的花苞合围一动不动。
身体被酸痛所充斥,她茫然地侧了个身,试着支撑坐起来,低头间却看见自己通体雪白的身子,不着一丝衣物,不由得骇然,再也顾不得疲惫,猛然坐起。
这是怎么了。她震惊地抱住胸口,脑海里有画面呼啸闪过——
她被国师按在怀中……
回忆如蛇蝎,她不禁骇然哆嗦了一下,画面陆续闪现——
自己被国师紧拥,缓缓浸入浴池的一瞬……
“不。”她一瞬怔然,难以置信。
“好像醒了。”门外窸窸窣窣有人声,顾柔已经顾不得去分辨是谁,她强忍心酸,翻身下床,四顾周围,一下子看见了摆在桌上的潮生剑,她抢上去拿在手里,拔剑出鞘!
宝珠打开门,大宗师从后面进来,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顾柔衣衫凌乱,双手握着潮生剑,手腕止不住地打哆嗦。
国师面色一变,厉喝:“顾柔,住手!”
“你别过来!”她几近失控,“我,我恨你……”
国师看她情绪激动,解释:“本座不曾伤害你。小姑娘,你把剑先放下……”
潮生剑一下子对准了他:“说了别过来!”
宝珠快步拦在前面:“保护大宗师。”屋外传来一阵凌乱脚步声朝此地赶来。国师呵斥:“出去。”“大宗师。”他又道:“把门关上,本座有话和她说。”
宝珠忐忑地看了一眼大宗师,又看一眼顾柔,推出门去。
“小姑娘,”他的声音微颤,“你先把剑放下,莫要伤害自己。”
“你别过来,离我远点!”顾柔觉得恶心极了,握剑的双手抖战不止,剑尖朝着国师不断摇晃。
国师伸出两指,轻轻按住她的剑身,眸光深深地投入她的眼中,显得异常温柔宠溺,甚至,掺杂了一丝痛苦:“你中了毒,不得不疏;本座只是替你在水下行功,让你发了一场汗,将它排出去了。你……仍是完璧。”
顾柔愣了愣,眼泪稍止,有些不敢信,低头看向自己。
“你身上痕印乃是点穴造成,本座替你逼汗排毒,不得已须碰触你身体;虽不曾越雷池,但男女大防,终是不得已破了,你若心有不甘,这一剑任你刺来,本座绝不还手。”
顾柔又是一怔,脑子里断片严重,怎么都想不起前事,她越是用力地想,就越是头痛至极。
国师看着他惊惶失措的小姑娘,心似被狠狠揪起,他倒底是一个男人,前夜晚上,他在水下运功替她驱散,虽然过程顺利,但他要做到既襄助她,又克制自己的欲.念,着实经历了不少天人交战的过程,一趟运功下来,不光是顾柔,他自己也因过度压抑,几近崩溃,不得已地换间屋子,想着她娇嫩躯体自弄拂尘,将这邪火勉强散了去。
事后,宛似一场大梦醒来,只觉愧对天地祖宗、历代仙师,哪还有颜面自居圣贤。
只是孟章宝珠等不知情的还以为,顾柔已成了国师的人了。
这等事情,说来羞耻,若是传到老钱耳朵里,定然又要笑话他“算什么男人,连女人都不敢碰,撞豆腐死去算了”,可是他浑然豁了出去,倒也无所顾忌了,羞耻不羞耻又如何,他真心在乎的就她一个,她似珍珠璞玉,雏鸟幼苗,他只愿呵护掌中,静待花开成熟。
情丝到了此处,早已伤怀,只可怜他心上人儿全然地不知情,只把一双恨恨的眼睛瞪着他,像是恨不得一剑灭了他。
顾柔咬住唇,忖了片刻,身体的感觉总归是有的,对他将信将疑,她心情烦乱——就算没越雷池又如何?她的名节全毁了!她还有什么颜面面对心上人老妖怪?
她伤心透顶,懊恼至极。
国师见她不语微啜,他颀长隽秀的眉微微一皱,仍是两指按住剑身,缓缓抬起双眸,动情地看着她:“若这样能让你满意,本座心甘情愿。”
说罢,他两指轻轻舒展,在那剑身上用力滑过,抹下一行鲜血,放了手,竟是任她宰割的态度。
顾柔心一颤,双手发抖,不知为何,竟然怎么也刺不下去这一剑。
国师却在想,若在此时说出他便是老妖怪的真实身份,会不会将仅存的一点美好也撕得粉碎?
他一生处处精密算计,力求完美无瑕,却不料终于有一件事,他无法掌控,患得患失。
潮生剑一晃,剑尖朝下,收了起来。
顾柔默默地拾好衣物,转身离开,不再看他一眼。
门通地一声关上,楼板上传来咚咚远去的脚步声,国师怅然若失地听了一阵,忽而醒转,转身追下楼。
他不能失去她,哪怕被她憎恨,也要把事实真相说清楚!
他刚要去找顾柔解释,一行人看他右手滴滴答答流血,都追到了院子里:“大宗师,您受伤了,不可啊!”
“闪开。”一路血迹拖延,又被雨水冲刷稀释,他追下了台阶,迎面撞上一人。
沈砚真的伞掉在地上,她惊讶一瞬,看见国师,神色稍见和缓,静静垂眸,看向他的手:“大宗师,您受伤了。”
宝珠赶上来:“沈姑娘你来得正好,快给大宗师瞧瞧伤口。”
沈砚真默然应允,她拾了伞,欲为国师撑起,却被国师挡下:“让开。”
“师座,您走不得啊,”孟章冒雨从外面赶至,“今日有贵客来!”
国师烦躁地想要喊一声滚,他抬起头,却看见一把油纸黑伞停在院子门口,人没有进来,只露出伞的边缘,鹑衣百结,穿着黑皮靴,一枚花型腰牌挂在身后露出个尖儿。
他面色一变,心中天人交战,不由得往隔壁的院落看了一眼,顾柔门窗紧闭。
“请他进来。”国师终作决断,吩咐孟章。
沈砚真平静地看着孟章领着那打扮跟叫花子似的中年人进来,眼中没有波澜。
那中年人撑着一把硕大笨重的竹骨黑伞,国师竟也愿意走在他的伞下,两人步伐谐调,一同进入厅堂。
宝珠在旁歉意道:“抱歉沈大夫,国师今日怕是要忙,劳您白走一趟了。”
沈砚真收回目光:“不碍,反正解除连心蛊一事,还需要找到和大宗师连心之人一起解才行,也不急于这一时。那么,砚真先告辞了。”
国师包扎了手,换了衣服回到花厅。
鹑衣的中年男人已摘下了斗笠,风霜雕刻的硬朗面孔上,一道煞风景的蜈蚣疤痕横斜穿过右眼,他面含冷笑,朝国师晃了晃茶盅:“老朋友,别来无恙。”
十年前的江湖第一杀手,如今的离花宫宫主,舒明雁。
国师点了点头,在他对面的太师椅上坐下,左手轻按伤口。
舒明雁瞅了一眼,饶有深意:“遇着棘手人了?我替你解决?”
国师摆了摆手,眼里没什么情绪:“说你的来意。”
舒明雁潜隐江湖十年,一心着力打造离花宫,随着他年岁渐长,已经度过了武功的巅峰时期,所以他专注地发展这个刺客联盟组织,想要控制着武林中半数的人头买卖。
他刚刚起步的时候缺乏大笔的金援引纳人力,在那个时候,他遇上了慕容修。慕容修为他提供了源源不断的银钱支持,并通过自己在野的暗处势力将这个组织扶植了起来,后来,这项任务交给了国师。
国师从不过问舒明雁如何经营离花宫,他只负责提供舒明雁需要的钱,然后,指派给他需要杀的人。所以一直以来,双方合作得异常顺利。甚至有时候舒明雁觉得,这个年轻的国师比他的老子慕容修容易掌控得多了,也好糊弄得多,有时候跟他多要一点钱,哪怕是市价的数十倍,他也会慷慨掏钱。
这让舒明雁产生一种得寸进尺的贪心。
他想到自己做了多年的黑道生意,刀口舔血,风头浪尖上过日子,加上离花宫渐渐壮大,也有那么几股子元老势力在里面明争暗斗,有点跟自己叫板的意思,所以他就想着把自己的银子洗白那么一部分,转移到正经生意上面来。
所以,他打起了钱庄的主意。
洛阳这块地方,大晋国都,聚集天下至宝和财富,钱来钱往如同江河滚滚,在这里开钱庄是最不愁客量的。可是也正因为客量庞大,现有的钱庄已经如雨后春笋开出不少,各家有各家的客户和生意网,想要插手进去也很困难。
像舒明雁这种喜欢杀伐决断快刀斩乱麻的人,做白道生意也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黑道的解决手段,他想要用血洗钱,搞掉一些竞争对手。
但是这样的想法立刻遭到国师的反对,这件事是国师头一回跟舒明雁明面上不对付,弄得不欢而散。舒明雁觉得国师过河拆桥,利用完他的组织却不帮忙他挣钱,心中有所不满。
但是碍于国师的权势地位,他也不好跟他翻脸,离花宫在江湖的地位,还要靠国师的手腕来庇佑。所以舒明雁见着国师,还是用笑脸陪着。
这一回,他来找国师倒不是为了钱庄生意,而是为了他最近的一根眼中钉肉中刺——
江湖第一杀手,离花宫头牌刺客,金飞燕。
人称踏雪无痕金飞燕。
没人见过他的真容,可是他能够夜行千里路,十步杀一人。
金飞燕的势力和威望在离花宫日益壮大,和舒明雁也分歧渐重,舒明雁感觉到对方的不受操纵,决意铲除之。
但是鉴于金飞燕此人的能力,舒明雁没有完全的把握,他需要国师白鸟斥候营的帮助。
国师听完舒明雁的来意,思索片刻,直截了当问他:“价钱怎么算?”
哼,不愧是老油壶慕容修的儿子,合作这么久,这回跟他明算账起来了,舒明雁也不含糊,比划出手势:“事成之后,给您这个数。”
国师淡淡无言,不置可否。
舒明雁头一偏,斜瞅着他,怎么,狮子大开口,还想要更多?
他是国观大宗师,如果跟离花宫的暗地合作被捅出去,绝对会身败名裂,舒明雁唇泛冷笑,不觉得国师有什么在自己面前抬价的资本,把他惹急了,来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谁也捞不到好处,对方家大业大反而损失更多,慕容家的人没这么蠢。
国师开口,声音凉润,优美清冷:“金飞燕死后,本座不要你一个子;不过,你要把副宫主的位置腾出,本座来安排人选。”
原来是想要权,安插他自己的人手。舒明雁毫不在意,他有恃无恐:离花宫也只有金飞燕能跟自己抗衡,金飞燕一除,谁还能和他争锋?就算国师派来再多的眼线,也会被他的势力架空。于是他一口答应:“可以,人选你定。”
国师颔首以应:“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