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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亲密让明哲戟无所适从, 又不敢太过生硬地拒绝, 只能僵着手脚任舒辛抱着,“朕说的话恐怕远远没有皇后说的话管用, 请皇后或者舒家同四妹说吧。”
舒辛笑着放开明哲戟,“皇上是想鼓动驰王殿下威逼利诱策反临王?”
“以临王与肃王的兵力,对抗琼帝恐怕是不够的,若西琳与南瑜能助其一臂之力,说不定还有胜算。”
舒辛似笑非笑地看着明哲戟, “这么说来, 皇上已经同闻人桀商量好了?”
“他的战书才送到我手里,我哪有时间同他商量。”
“可皇上也是打定了注意准备同他商量的吧?”
“他既然在开战前递送正式的战书, 自然就是想商量的意思了。”
舒辛看着明哲戟的侧脸,一时有些恍惚,“闻人桀有多少兵马,他如今是什么情况, 皇上应该了如指掌。”
明哲戟也不否认, “朕的确略知一二,他这几年很是低调, 虽然掌握了一州的兵马, 却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更不曾在此之上招兵买马。”
舒辛失声冷笑, “闻人桀自小娇生惯养, 何曾带过兵, 皇上为什么在那么早以前就相信他?”
明哲戟摇头叹道, “我不是相信他,只是他是送到我眼前的人,我除了赌一把别无他法。”
舒辛闻言,竟莫名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伤感,“臣也是送到皇上眼前的人,皇上是不是也在臣的身上赌了一把?”
明哲戟颓然叹道,““我从来都没想过在皇后身上下注,母上从小就对我很偏心,对四妹很冷淡,她越是努力,越得不到母亲的青睐。我付出的辛苦不及四妹的十分之一,却得到皇位得到你。我心里一直为你们抱不平,也曾一度期盼你们都有一个好的结果。你在我眼里从来不是赌注,也不是什么棋子,我希望你心想事成。”
舒辛闻言,心酸不已,要是几年前的他听到这种话,心里大概会无动于衷,可是现在……
幸好她要的不是他的命。
他最后也没有亲自给明哲弦写信,而是叫舒景代笔。
南瑜得到北琼会举兵攻打晋州的消息,一早就已经秘密派人去临州见临王。
临王心中已生出反叛之心,孤军乏力,除了北琼南瑜之外,他又联合了另外几个占据封地的藩王一同起事。
北琼的内乱持续了三年,琼帝万万没想到他的激进之举,倒给自己惹了这么麻烦的祸事,好在几位藩王的叛军只在初时占据了一点优势,后程乏力,粮草缺失,兵力损耗,西琳与南瑜的援军又先后撤出了战场,几王频频内斗,最后死的死,降的降,一盘散沙,一败涂地。
明哲戟撤去援军之前着实经历了一番挣扎,可临王败势已定,她不能再做无谓的牺牲。
撤军之时,她只是用官体修书一封,通知闻人桀她的决定。
三年的战事之中两人的来往书信寥寥,闻人桀从未主动要求西琳增兵救援,可他每每陷入困境时,明哲戟都会发派援兵相助。
因为明哲戟的一意孤行,西琳朝堂人心动荡,频频有老臣出面指责她行事不以国事为重,只为一己私情就送兵将去异国送死。
二十八岁生辰的时候,明哲戟的声望陷入一个低谷,朝臣集体告病,一大半人都借口没有参加她的寿诞。
晚宴之后,明哲戟没有马上回金麟殿,而是去了御花园。
舒辛猜到她是想看那两只鹿,心中不快,又想和她形影不离,只能一起跟过去。
明哲戟才在晚宴上喝了不少酒,冷风一吹,头痛的像是整个人被撕成两半。
舒辛在一旁默然不语,只笑着看着她,间或帮她系斗篷,扶帽子。
渐渐的,明哲戟脸上连礼节性的笑容都做不出来了。
舒辛见明哲戟面色阴郁,终于忍不住出声劝了句,“北琼的几个藩王战死一个,病死一个,降了两个,肃王不是始作俑者,只要肯向琼帝低头,保住性命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明哲戟心里知道这个道理,可她也想过最坏的结果,到底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一个靠弑父上位的小人,怎么会对反对他的兄弟仁慈。”
舒辛讪笑道,“皇上明知闻人桀没有性命之忧,你现在的伤心,只是可惜他这些年的积累毁于一旦。来日方长,只要他人还活着,一切都有可能。”
明哲戟被戳中心事,难免觉得身心俱疲,挥手招侍从摆驾回宫。
舒辛小心翼翼地扶起她,语气也更柔和一些,“皇上当初放闻人桀回去,就是为了牵制琼帝。北琼一场内乱,琼帝恐怕要花很长的时间休养生息,不会再贸然觊觎西琳了。”
明哲戟半晌也没有回话,上轿之前才苦笑着对舒辛说了句,“皇后说的每一句都不错,可我还是很痛心。”
舒辛愣在当场,眼睁睁地看着明哲戟的轿子走出去,宫人询问他何去何从,他只面无表情地说一句,“回永乐宫。”
明哲戟已经很久没有一个人就寝了,当晚她就做了一个荒唐的噩梦,惊醒之后,她做了她这辈子最冲动的决定,传来修罗堂一百位修罗使者,带人连夜出城,直奔秦州。
第二天一早,金麟殿的侍从们才发现皇上不见了,只有最贴身的两个侍子知道明哲戟的去向,一早就去永乐宫给舒辛送信。
舒辛看到明哲戟留书,只笑着回了一句知道了,吩咐封锁消息,对外说皇上头痛症发作卧病在床,闲杂人等不可打扰。
他把宫人屏退之后,就把整个永乐宫砸了。
宫内宫外知道内情的人不多,大家都以为明哲戟病重需静养。一时间,西琳朝野内外谣言四起,文武百官都认定皇上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各方势力都积极地找寻投靠的新主,明哲弦成了众人下注的第一人选,之前还坚持中立的臣子们也都按耐不住,纷纷派人去南瑜送信。
明哲戟花了七天七夜才赶到闻人桀驻兵的郡城。
琼帝的兵马已经收回原本在北琼境内的多州地界,秦州也有一半郡县失陷,闻人桀守着秦州一处易守难攻的关隘苦苦支撑。
修罗使者们带明哲戟潜入城中的时候,她错觉自己进了一座死城。
城中的一半居民都因战乱一早就搬离了,夜深人静,空旷的死寂越发严重,就连闻人桀落脚的府邸也静的如鬼宅一般。
夜寒萧索,闻人桀到底还是失眠了,三更时分从爱妾的臂膀里钻出来,披了一件外衣出门。
错觉变成预感,他踱步到院子里的时候,看到了四个一身黑衣黑袍像鬼差一样靠墙站立的蒙面人,在他们之前,是同样一身黑衣,脸却白的如艳尸一样的明哲戟。
她身上虽然披着黑色斗篷,却丝毫没有遮挡面容,一双眼在月光下显得尤其盈亮。
闻人桀愣了一愣,又马上笑着捏自己的脸,“在最不该见到你的地方见到你,我还以为自己又在做梦。奇怪的是这一次与之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
见到他之前,明哲戟一直忐忑不安,可真的见到她日思夜想的人,她又觉得她面前的这个闻人桀如此陌生。
原来他们已经有六年没有见面了。
闻人桀的相貌身形已经完全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恍如隔世的感觉来的如此突然,不觉中,明哲戟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了眼眶。
闻人桀笑着走到她面前,抬手抹去她脸上的眼泪,“皇上怎么哭了?你这一趟来是觉得心里愧疚,特意来为我送终的?”
明哲戟像被人试了定身法一样动也不动,她眼前越来越模糊,直到闻人桀整个虚成了一个只能看清楚轮廓的影子。
闻人桀看了一眼明哲戟身后的几个黑衣人,笑着拉起她的手,快步走进空着的西厢房。
几个修罗使犹豫一下,到底没有跟上去。
进房之后,明哲戟的眼泪还流个不停,闻人桀胡乱在她脸上抹了几把,笑着调侃一句,“女人的眼泪乍一看觉得柔弱可人,可要是没完没了,就让人厌烦了。皇上哭一下做做样子就好,我还没死,你不如留一半眼泪等我真死的那一天。”
他一边说,一边把她抱进怀里搂着。
明哲戟满心只剩一个念头,他是什么时候长成这样的,又高又壮,横竖都能装下两个她的样子。
他的手刚才在她脸上抓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不舒服,小皇子的手细长白皙,比女孩子还柔软,如今的这个人,手掌比砂纸还硬。
闻人桀抱人的手臂越收越紧,念在明哲戟耳边的喃喃私语却轻的像是飘在风中的叹息,“你为什么还要来,我收到你那封所谓国书的时候,本来已经对你彻底死心了,你为什么还要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