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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战场上,此时流民兵已然占了优势,只有武传玉带着两小队为大队断后,只有冲过了这河床,流民兵就是大胜了,此时方家兵乱成一团,不成建制,正是乱兵之时。
但在远处,差不多有二人高的河水呼啸着冲下来,只在再转一个湾,就冲到这布满尸体的河床上了,而此时流民兵身后响起了震天的金锣声,那是催众兵快快后退了,但是此时数千流民兵都在河床上,而且披甲标兵也围住武传玉带的两个杀手队,本来正在猛力攻打,看到冲过来的咆哮大水,一时间也停住了,看着那超过两个人头的大水冲将过来,那水带着无数的泥沙石头,还发出“轰轰”之声,端的是声势浩大。
武传玉大声道:“向后跑。”此时他们的杀手队距方家庄一边的河坝还近一些,向方家庄一边跑正是最好的选择,此时大水来临,外面围攻的披甲标兵都没有功夫再对这个小方阵下手了,他们都在发愣,这个时候正是逃命的好时机。
一群人一哄而散,向后面的方家庄拼命逃了,此时大水已然只有百步了,那水势发出的轰然咆哮清晰可闻,武传玉大声道:“快跑快跑,能跑多少是多少。”而一些机警的披甲标兵再也顾不上撕杀了,他们也开始向方家庄的坝子这边跑,为了跑得快一些,有一些披甲兵猛然扔掉了兵器,有的一边跑一边将身上的盔甲猛脱。
人是跑不过水的,上百步的河床上,流民兵乱成一团,有的向方家庄一边跑,有的向流民兵一边的坝子跑,还有的呆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在流民兵的坝子一边,胡海马只留下了几百个伙夫没有上阵,为了攻破方家庄,他动员了所有的力量,差不多能上阵的都上阵了,虽然不是披甲标兵一样的精锐,但是也都是青壮,眼下他们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几个胡海马的亲兵抱住胡海马,胡海马只距河坝子几十步,他仰天大哭,几欲死于此间,几个亲卫顾不得尊卑,猛然拖住他,向河坝这边猛拖,胡权的军制中,如果主将死了,他的亲卫都会陪葬。
武传玉施展轻功,足不沾地,好在这一边河床稍比边一边的河床高一些,他刚冲到坝子上,就看到一些流民的披甲兵混着自家的杀手队员们挤上了坝子,他们此时再也没有拼命了,都想着躲开后面的大水,但是方家庄的庄兵们却将手中的兵器向着挤向河坝的流民兵身上招呼,凡是不是自己人,都被坝子上的方家兵推向了河里,此时这些精锐标兵大都脱了盔甲扔了兵器,没有扔兵器和盔甲的人都在后面,身上多了几十斤的东西肯定跑不快。
武传玉回头一看,只看到无数的人在大水中扑腾,有人高声呼叫,流民兵的大旗也让水卷了起来,在湍急的河水中到处漂荡,个别人抱住石头想保命,但是水太大,他们坚持不了好一会儿,手一松,人也让大水给刮走了。
河岸边的方家兵都看着这百多步的河床,为了保密他们中极少有人知道今天的计划,他们只知道张家玉带了一部分人手走了,许多人猜测是保护方举人悄悄逃走,但是后来方小姐出现,才打消了众人的这个念头,现下他们才知道原来是在上游蓄水以待。
河水冲了一盏茶的功夫,开始慢慢平息下来了,轰鸣的水声静了下来,水位开始低了下来,河中有鹅卵石也开始露了出来,众人都睁大眼望去。
只见河床上,只有零散的衣甲勾在石头边,在水中慢慢漂浮着,一些尸体绊在石头底下,看不清面目,旗子和兵器倒是可以看见许多,但是刚刚在这河床上的数千人,差不多都不见了,水过后,倒是平静的很,除了水的声音,这方家庄外倒是一片寂静,看不出刚才有几千人在这里撕杀拼命。
再往对面望过去,只看到远处向后逃跑的人影,此时跑掉的,几许只有几百人伙夫罢。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战后万事皆静,河床上许许多多的方家兵在搬运尸体,搜寻衣甲,这一战,固然打败了流民兵,但是方家庄的庄兵也死伤不伤,现下河坝上一排平放着上百尸体,都盖上了白布,一排老人孩子抚尸体大哭。
张家玉从上游赶回来,他手下的人都是完好的,他冲下来时剩余的流民兵都溃散了,跑掉的也只有几百个伙夫罢,在下面一个河湾的地方堆了上百尸体,大部分是流民兵的,在那里水流要打个旋儿,所以将上面的尸体留了下来。
张家玉和武传玉各带人到了这河湾边,便看到尸体在这小河湾中堆了数层,大多数都是脸朝下,河上还飘浮着几面旗子,武传玉认出其中一面旗子是第九杀队的队旗,那拿着队旗的旗队长在水中动了一下,看来还有气,武传玉连忙大声道:“快把那个人拉上来,他还有气。”他手下数人急忙扔出套索,又有几个会水的想下水去救,不多时,便将那旗队长位上岸来,那旗队长,正是第九杀手队队长方应龙。
方应龙在河边吐了两口水,便再也没有力气了,边上的人用力猛按住的肩头,他的肩头现下还有血丝渗出,第九杀手队全军阵亡,现下想来活下来的,只有方应龙一个人了,但他的情况也不至于违反军纪杀头。
武传玉又向下行,他现下想的多的是救一些人,但是张家玉却朝后面的人叫道:“你们想办法将沉在水里的流民标兵的尸体捞上来。”一个杀手队长道:“为何要捞这些人的尸体,就让他们烂在河底吧。”张家主道:“他们身上的盔甲都是好东西,不可不捞。”那个队长本不想去捞仇人的尸体,此役过后方家兵仇恨流民兵入骨,当然不愿意了,但是张家玉发话了,也只得照做。
由于流民标兵身穿重甲,水来时大多数也没时间脱下衣甲,是以都沉在水底。
两人一路下行,又到了一处河湾处,看到了更多的尸体,只是此处河湾较大,水也较深,看来不好打捞。
武传玉道:“我师伯虽然与我说起兵事战事,但是看得出来,他并不喜欢打仗,现下看到这么多尸体横于水中,方才明白平平静静,居家过日子是多么难得一件事情。”
张家玉也道:“魔教一天不亡,这战事就一天不会停下来,现下山东这边无数人流离失所,战火四起,我们这在打,其他几处也在打,我听说流民兵的大将邓得志又朝南攻击,昨天击败了又一股官兵,流民兵大将胡权也作势要强攻历城,吓得那位崔大人将北面三万多兵马都积在历城中,外面县府处处告急,他却要将兵勇都放在城中,拒不将兵马发出救援,这几天,流民兵不知又攻破了多少县城。”
武传玉道:“这位崔大人如此蠢么?流民兵能战之兵,只有不超过四千人的披甲标兵,其他什么敢死轻兵,不过吓一吓人而已,官兵就算不及披甲标兵,难道还比不上那些敢死轻兵么,只要拖出这些标兵,击溃这些炮灰兵还不简单么?”
张家玉愤愤道:“他不蠢,他一点儿都不蠢,只要历城不失,那么他就无罪,下面的县府无论丢掉多少都危胁不到他的官位的,只是这么一来,苦了那些刚刚恢复元气的县府之地了,那里刚刚恢复生产的老百姓,只怕又要卷入流民兵了。”
武传玉无言。
张家玉道:“你知道为什么流民兵在这个季节大肆出击么?”
武传玉道:“那是为了打下一片地罢,想来色公子是打着割地称王的想法。”
张家玉道:“大错特错,几年前王开平起事,是因为一场旱灾,齐地颗粒无收,老百姓活不下去,才跟着白莲教起事,但是你看现在,有一丝旱灾的样子么?”
武传玉看了看天,道:“雨水也还足,也没有蝗灾,应当是个好的收成年。”武传玉是贫苦人家出身,对于这些门道都是十分清楚的,想到收成好,武传玉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
张家玉道:“他们之所以四面出击,甚至冒着被后面燕辽兵追上的危险还呆在这里,是因为现在是农忙。”
武传玉:“啊”大叫一声,道:“那么他们是想破坏农忙,好让这里再颗粒无收了。
张家玉愤然道:“正是如此,只要齐地再来一次大饥荒,那么流民兵想必一定会再次壮大,破坏春耕,就是为了这个目地,听说是一个叫秦匪的恶徒向色公子提出的,这厮,真是国之大害。”说完,张家玉以掌石,石屑纷飞。
武传玉道:“只有除了魔教,才能还一个太平,现下开国还不到一百年,魔教就想着要改朝换代,真是狼心野心。”
张家玉道:“就不知两湖的情况怎么样了,想来十多万大军压境,一定可以将奢家荡平,那时,朝庭就可以更多精力来镇压这边了。”
武传玉也想起了自己的大师伯,想到了温婉的解雨,嘴角不由有了一丝微笑。
张家玉道:“就希望燕兵和辽兵快快来,前后相击,一定可以尽快击溃流民兵。”
武传玉亦道:“我亦做此之想。”
此时在北边百里之外,有一坐大城,城高三丈二尺,墙厚达二十步,周围达数十里,上面鼓楼,箭楼齐备,城上大旗招展,无数兵士警戒于其上,正是一省之中枢—历城。
在城外,十多坐军营连坐成一片,无数兵马调动,往来人马不绝,马嘶之声不停,将旗如云挥动,不用说参将、游击、便是总兵旗也有几面,这此营盘都驻于城门之边。
城门口放着数十排拒马,由一省都抚崔归元的标营兵士把守,他们甲精粮足,标营是一省都抚的直属的兵成,标营官兵虽然是武将,但是他们却是文官系统中的打手。
进了城中,往十字街中行上一里之距,中间无数百姓民居列于两边,还有繁华之所如同青楼,戏院,酒楼等,过了这些地方,到了正中间,便看到巡抚衙门朝南大开,门口两对大狮子,还有一哨官兵把守,不同于其他的衙门,都抚的衙门都是由其长官的标营看守,山东现在没有设大都督,大都督院也取消了几十年了,但是巡抚却是有的,这便是那一日李文宏竭力招待的崔归元大人了,这位崔大人在朝中看似两不相助,是一个清流,但是私底下,也是亲正统派的。
在巡抚衙门口排着一大群官儿,都是山东的本地官员,自从山东战事大起以来,山东布政使和提刑按察使,甚至是一省的学政使司都要统一归巡抚管辖,等于说巡抚现在是最大的官了,可以调动民事、军政所有事务。
一群官儿们在门外小心等候,个个面若寒战,现下失一县则斩一县之官,失一府则斩一府之官,这样的政策下,手握大权的巡抚成了比皇帝强硬上司,这位崔大人已然斩了十多个犯官了。
不多时,一个门子推着笑脸,皮笑肉不笑的转了进来,笑着对这些青袍绿袍的官儿道:“崔大人说了,钱粮兵成不足,不可以发兵去救,请各位大人回去罢。”说完,一声冷笑,便要走了。
院中一个青袍小官大呼一声,猛然一把扑将上来,大声道:“崔大人、崔大人、泰安府十万百姓就等着历城的援军啊,下官都等了十多天啦,您要是再不发兵,几十万百姓都要受刀兵之苦啊。”他一边狂中嚎,一边向里跪求。
那个门子极不耐烦,用力一脚,将那小官一脚踢了开,在地上碰了一地灰,官服上都沾满了灰尘,那门子冷声道:“这位大人,我家大人也不是不想发兵,只是钱粮不足,兵从何出啊?”
那小官也顾不上了,若是泰安城陷,十多万人又得加入流民兵中,而且失地之官,当即斩首,只怕泰安失陷的消息传来,第一个要斩的就是他,当下他也顾不得了,开口便道:“崔归元,别以为我不知道,泰安失陷了,你反正是无罪的,可是若是派兵去救,失败的话,便要扯上你,你是担心负罪,崔归元,你为了一已仕途,置十万百姓于不顾,置万千流离百姓不顾,你的圣贤之书都读到那里去了,你有良心么,城外三万大军是干什么的,你眼睁睁看着十万百姓陷入流民之中么?你为什么不发兵,你为什么不发兵,你为什么不发兵……”他声嘶力竭,一开始还有些许声音,但是最后却没有什么声音了,只是用手指着门后,面作极怒之色。
那个门子一声冷笑,道:“耿如纪耿大人,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自己,你想的是保住自己人头罢,装什么圣人呢?”说完,那门子转身走了,一边其他一些官儿都离这耿如纪远了一些,他刚才大骂之声,已然和崔归元撕破了脸,还是和这人远一些的好。
那门子进了门,便看到崔归元和几位朝庭来的公公正坐在院中的凉椅上,后面是十多个仆人,还有专人在后面摇扇,十多个清秀使女在后小心伺候,崔归元面色红润,用手抚着自已我银白长须,和前面的公公说着笑,那门子认得当前的一个公公是司礼监文案王安东公公,这个王安安和卫老公公一向不和,和正统派的人亲近一些,和自家的主子也是极近的。
在几人的前面,一个戏曲班子正在唱曲,一个花旦正唱到:“想当年与宗保结为姻眷?,破天门保住了宋室江山,从此后阵前常饮刀头血?夜晚还在马上眠,只听见金殿上宋王欢笑?那管俺天波府血泪涟涟……”这正是豫曲中的唱词。
那王公公用怪声道:“那这些粮草押到了,咱家也可以休息一下,早听到说崔大人喜爱豫曲,这演穆桂英可真是惹人怜爱。”说完拿眼年看着前面台子上的花旦。
崔大人那里会不知道这公公的意思,笑道:“公公喜欢,便送与公公了,想来穆桂英能伺候公公,也是穆桂英的福气。”向一边的门子做了一个眼色,那门子早已会意,下去安排了。
那王公公起身,笑着下去了,两人说话时,外面的耿如纪还在大骂,这时骂声隐隐传来,这时崔归元身边一个青年人,没有穿官袍,看到王公公走了,上前道:“世叔,现下已然存了超过三个月的粮草了,是不是可以主动出击。”这人正是李文宏,他现下寄居于崔归元的家中。
崔归元白了李文宏一眼,喝一口茶水,慢吞吞道:“世侄啊,有空你要和王公公多联络一下,多多向他老人家请教,这为官之道,你还是太嫩了,以后你在朝堂中,只怕少不了和王公公相互扶持。”说完,将茶杯往桌子一扔,便向后走了。
前面耿如纪还在大骂不已。
夜色深沉,一群小官从巡抚衙门口散了去,李文宏也从侧面出去,便看到耿如纪满身是灰,极为狼狈,也从衙门口出来,他骂一天,今天是将崔归元得罪狠了,想要兵的事情,是完全没有指望了。
此时流民兵正围攻泰安府,胡权亲自带兵,将泰安围得如同铁桶一般,他和几个随员冲杀出来,本来是向崔归元借兵,但是已然过了十多天,崔归元见都不见他,他走的时候,泰安城中已然快没有粮食了,想到城中十多万百姓,一旦城破,那简直不堪设想。
耿如纪看到前面的李文宏,知道李文宏是有后台的人,大喜之下便向李文宏奔来,拉住了李文宏的双手,便要给李文宏跪将下去,他一天没有吃饭,也没有什么力气,身上也多灰尘,但是一想到府城有望,便平白多了一股力气,耿如纪猛然大声道:“李知府、李公子,求你了,求你了,救一救泰安城中十万百姓,再不发兵相救,泰安城中就要人吃人了。”他说的也是实话,自山东再次起兵以来,崔归元将数万兵马都调到了历城中,不向泰安发一兵一卒一粒粮,现下泰安是知府发动民壮守城。
李文宏一想到自己的处境,便扶起了耿如纪,道:“耿大人,我帮不了你,你还是找别的人吧。”说完,他转身急走,只有耿如纪一人在空旷的街道中站立,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一边的行人都绕着他走。
耿如纪此时已然无力再哭,心道:“这却如何是好,知府大人千叮万嘱,城中百姓翘首以盼,那崔归元一个救兵也不发,却教我如何救泰安,如今,吾只有带上几十个家人,冲击那白莲教的军阵,纵然死于阵前,也不负全城百姓相托。”想到这里,心中反倒平静了,整理了一下官服,心道:“吾立志造福一方,今无能无也矣,只有死于阵前,方不负此皇天厚土,不负父母大恩。便快步向官驿而去,那里他还有十几个家人,他正是打算带上家人一起死于流民大军中。
到了驿馆,那驿卒知道他知罪了巡抚大人,都不来招呼他,他也不再意,进了堂中,正看见几个军将正在在一起饮酒,不时发出呼喝之声,想来是刚到历城的援兵,他此时已然存了死志,若是以前,定然上前结交,但想来此时已然用不着了,想到此处,便快步进了自己的居室,
召集了几十个家人后,耿如纪坐在堂中,看前眼前十几个仆人,这些人都是家生子,祖辈都是耿家的奴才,不是雇佣的,一向对自己忠心耿耿,只是这是必死之局,不知有那些人愿意跟随,心中打定主意,向他们说明,若是不愿意跟随,便将随身的银子发了,任他散去。
当下缓缓开口道:“泰安事急,本官受全城百姓之托,来请救兵,不想事竟未成,有愧于知府老大人,有愧于父老,本官已然决意,去闯那流民兵的大营,以死明志,这一去十死无生,你等若是不愿意跟随,现下便去罢。”话才说完,地上的老仆老张头已然扑上来,抱住耿如纪大声道:“少爷,少爷,事不至此啊,……”下面的一众仆人也嗡嗡起来,发出了许多声音。
耿如纪高声道:“全城十万百姓相托,那一日为了让我们一行人出得城来,牺牲了数百将士,全城百姓都期盼本官能带回援兵,现下兵请不到,本官怎么能独自一人逃生,你能若是不愿去,现下便可以走了。”
底下众人都停住了,拿眼相互望着,知道自己家的主人不是在开玩笑,他们都在耿如纪手下做了很久的事了,知道耿如纪的为人,知道自家的主人可以做出来。
当下一个青衣的小仆,正是自已的书僮,叫耿青的,跪在地上磕个头,道:“小主人,小的家中还有老娘妹妹要养活,小的死不得,便要去了。”
耿如纪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便道:“吾知你的家境,你便去罢。”不想耿青道:“还请主人将小的买身文书还于小的,也好还小的一个清白之身。”底下十多个存了相同心思的家仆都跪下来,异口同声道:“请主子归还吾等身碟,还小的一个清白的身家。”耿如纪道:“你们且不用担心,这些东西都在城中,想必城一破,这些东西都会随兵乱而去,你等不愿跟随,现下便去罢。”
几个家仆不信,相互看了一下,最后还是将信将疑,起身向门口而去。
那耿青也跪下磕了个头道:“主子虽然对小的好,但是小的要的是自由自在,这下便告别主子了。”说完,便转了身,向门口去了。
耿如纪的十个多个家仆,都两两三三的出了驿口,不多时便不见了人。
只有一个老张头,自小随自已长大,情若父子,老张头将耿如纪的旗子拿出,那是泰安提刑按查使的旗子,正六品的官职,和知府同级,也算得上高官了,耿如纪打算死在流民兵阵前,那么一定要死的光明正大,所以旗子,官服这些东西马虎不得。
耿如纪看了看空了的堂子,道:“老张,将我的官服打理好了,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城,此正是吾为国尽忠之时了。”老张头脸上带泪,将耿如纪的官服小心收好打理,明早便要穿着去送死。
一个粗嚎的声音突然在堂前响起,一人叫道:“你们这些恶奴,此时竟然舍主而去,算得上什么东西,老李便是看不起这种背义之人。”老张头探出头去,正看见刚才在下面喝酒的那个主将正扭住了正想走脱的耿青,正在用掌击他的脸,口中犹自骂道:“什么东西,就是欠打……”
耿如纪本来打算在堂中端从一晚,人要死了,也就没有心情睡觉了,听到外面的声音,也起了身,探出头来,正看到那将官提起手掌打耿青。
耿如纪道:“这位将军,还请住手。”那将官停了下来,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国字脸,眉毛极粗,一看便知是燕辽之士。
那将官张开大口,道:“本将李率教,见过这位大人了。”这武将身形粗壮,身上一身山文甲,看得出是一个三品的武官,耿如纪只是回了一礼道:“这位将军,放了他罢,他现在已然不是本官的家仆了。”他此时存了死志,就无心再与别人再打交道了,却不料那李率教道:“这位大人是泰安的耿大人罢,小将早听了大人的名声了,大人爱民如子,在任上做了数为国为民之事,末将可是如雷贯耳了。”耿如纪的官声还是不错的,也有清名,只是这些东西在官场上,不但没有为他带来一丝的好处,反倒让同僚们冷言冷语,当下只想快快打发了这将官,便道:“李将军,请你将这仆人放了罢,我是要死之人,不用人陪了。”李率教大声道:“这是那里话,耿大人的话我刚才都听到了,这些仆妇如此贪生怕死,居然让你一人去送死,那里来的道理。”耿如纪知道刚才自己的话让这个武官听到了,便道:“正是如此,耿某独自送死,何必拉上一条人命。”李率教道:“耿大人不用担心,末将与你一同去救泰安府,必定不让泰安府陷于流民之手。”
听到此言,耿如纪大喜过望,如同久旱逢甘霖,身体都抖动起来了,忙道:“李将军此言当真,若救得泰安的十万百姓,耿某当舍命相报。”说到此处,便要下跪,想到泰安有救,他都激动了起来。
李率教道:“耿大人不用担心,耿某手下二千儿郎,个个都是战阵好手,定然不怕那流民乱兵。”说话间,用力拍着自己的胸膛,显得把握十足,他后面几个亲兵欲言又止,拉了一下李率教,但是耿如纪却没有看到,他心情激动,便要下跪。
李率教拉住了耿如纪,大声道:“耿大人,你只管好好睡上一觉,明日一早,你便随我出城,与本将二千儿郎一齐去救泰安府。”耿如纪想到有了兵可救城,心中只想欢喜的笑几声,几个兵士和老张头一齐将他推进了居室中,他脸上还带有狂喜的神色。
耿如纪如同梦中一般,在房中突然大笑数声,对天呼道:“有救了、泰安有救了……”顿时吵到了不少人。
门一关上,李率教身后一个亲兵道:“李爷,这如何使得,这是将巡抚大人的严令往那里放?”几个亲兵一齐向李率教劝说,都要李率教不要去理耿如纪,这些天崔归元严令不得出击,天天重复。
李率教道:“且住了,我们当兵吃粮,为的是杀敌报国,保一方平安,我们辽兵都到了历城十多天了,可是巡抚大人却半点儿也没有要出击的意思,任流民兵在外做恶,每每看到流民们流离失所,背景离乡,我们一路南下,不知看到了多少流民饿死在路边,若是再不打一打那些万恶的流民兵,我心中正气难平。”
几个卫兵一齐停了声,他们从辽镇一路南下,只见到了无数流民饿死路边,尸骨铺路,这齐地常常是十里没有人烟,本想着一到历城,便可以出击,大败流民兵,不想到了历城后,崔归元却严令到了历城的燕兵的辽兵不出准出击,眼睁睁看着流民兵到处破坏春忙农时。
一个叫李承禄的兵士道:“将军,崔大人不让我们出击,我们若是违反了他的军纪,到时崔大人问起来,我们却如何说呢?”李率教道:“崔大人是个文官,是怕打败仗,只要我们将这一仗打胜了,想必崔大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功劳都归他,到时他也就不计较了。”又对身边几个兵士道:“李承恩、李承志、你们吩咐下去,今天夜里就做好准备,我们明天一早便出发,解泰安的围。”他身下的几个军官都领命去了,李承禄道:“大人。”还想说一些什么,但是看到李率教的脸色,便打住了,他是深知自家将军的脾气的,自已再说下去,也不能改变将军的决定,便闭上了口,心中暗道:“老天保佑,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只盼着崔大人真如将军所说的,只是怕打败而不敢出战而已,不是别的什么原因。”
当下几个军将都出去,连夜布置,打算出击泰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