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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佳郁恒独自离去,剩得我三人在亭中。
“胡公子刚才所填之词,小女子到此念念不忘。我以茶代酒,敬胡公子一杯。”柳幼南站起身说道。
“姑娘,刚才那词却非我所作。”我再一次解释道。
“胡公子莫要再谦虚,父亲饱读诗书,既说好,那便是好。”柳幼南纤细的手端起茶盏说道。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再解释,拿起酒杯一饮而干。
“姑娘,我有一事好奇。”我笑着看着柳幼南问道。
“胡公子请问。”柳幼南慢慢坐下。
“我见习琴之人,手上尽是厚茧,何以姑娘手上却是细嫩无碍?”我问道。
柳幼南掩面一笑,“胡公子却是细心,不瞒公子说,幼南初学琴时,指上亦有老茧,后父亲求一神医为幼南置药,我每日皆用。后便有所好转。”
“却是何人?”
“这我倒不知。”柳幼南答道。
这时,一旁的陈风张口说道:“硫磺50克研为细末。装瓶备用。每取少许,洒入那壮骨膏中,膏若不落便不换药。”
我与柳幼南都朝陈风看去,陈风低着头吃着碗中菜肴,见我二人看着他,眼神充满不解的问道,“那药方乃是我给的,我知有何惊怪?”
“幼南观陈郎中年纪轻轻,没想到便是那神医,幼南在此拜谢!”柳幼南站起身来向陈风行礼道。
陈风见柳幼南给自己行礼,忙站起身来。“小姐不必如此,那时你尚且年幼,我也只是行举手之劳。”
柳幼南谢了陈风,便再坐将下来。
三人与这亭中共看湖景,有说有笑,好不自在。
这时,一名家仆前来亭中传话:“陈郎中、胡公子,齐佳大人让小人前来传话。
现家中急事难以脱身,请小姐领陈郎中、胡公子去往眠江楼客栈歇息。明日我再去看望两位。”
说完,家仆便转身退去。
“看来,今天齐佳大人无法返至了。”我看着陈风与柳幼南说道。
陈风没有应答。
“想是遇到了什么棘手之事。”柳幼南回道。“既父亲有令,我便送二位至眠江楼歇息。”
“瘸子,那我们?”我看着陈风问道。
陈风杵着竹杖站起身来,看着柳幼南,点头说道,“愿听齐佳大人安排。”
柳幼南也站起身,回了陈风一礼,“陈神医、胡公子,请随我来。”
金鸡湖畔,晚风轻拂。
明月初升,印在那湖心之中,甚是美哉。
“柳小姐,齐佳大人是个怎样之人。”陈风一瘸一拐的走着,突然向柳幼南发问。
柳幼南明显是被陈风这突然一问问的不知所措,只是答道:“父亲视幼南为己出,对我百般疼爱。”
陈风自顾自的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好。”
“柳小姐脖颈处可有一处朱砂痣?”陈风又问道。
柳幼南听得此话,下意识的提了提衣服的脖角,脸上一红,“陈神医,怎知……”
“柳小姐且莫再叫小人神医。”陈风摆了摆手说道。“脖颈之事,乃是早年我替小姐问诊所见。”
“神医问诊那时,我年岁几何?”柳幼南问道。
“便是你习钓之年。”陈风说道。
陈风柳幼南一路无言。
“陈神医、胡公子,前方便是眠江楼。”柳幼南指着前面说。
我顺着柳幼南的指向看去,见那眠江楼比寻常建筑高出许多,呈传统江南水乡建筑风格,采穿斗式木构架,外围轻砌空斗墙。
白墙青灰之上仅加少量精致的雕刻,涂栗、褐、灰等色,不施彩绘。木构部分用褐、黑、墨绿与白墙、灰瓦相映,色调雅素明净,气质雍华朴实,尽彰奢华之味。
走进眠江楼中,柳幼南叫来掌柜:“齐佳大人贵客,可有安排?”
“有有有,两位这边请,齐佳大人已派人前来吩咐,留了两间上好的客房。”掌柜客气的说道。
“既父亲已做安排,小女子就不叨扰了,陈神医,胡公子,今日便早点歇息。”柳幼南行礼向我和陈风说道。
陈风拎起竹杖向柳幼南拱手行礼:“小姐自去,不必挂念。我二人自去歇息。”
“如此,幼南告退。”柳幼南行了一礼,便离开了眠江楼。
柳幼南刚走,我就一把拽过陈风:“陈瘸子,今日你到底是何意?”
陈风用竹杖挑开了我的手。“进屋再议。还有,下次万万不可随便碰我这竹杖,更莫要拨这穗子。”
我心生不解,今日陈风确有太多不同。
刚想张口问,陈风便一本正经的对我说,“这竹杖是我防身之物,那玉石之中有我制作之七香散。今日你若是不小心碰掉那穗子,玉石之中毒气便会四散,后果不堪设想。”
没想到这陈瘸子竹杖之中竟还有此乾坤。
我心想,竹杖之事是我理亏。
但今天亭中令我填词之举,我定要问个明白。
掌柜安排小二引我与陈风进屋,“陈郎中、胡公子,且随我上二楼。”小二打开房门,作请的姿势。这是逍遥室。陈郎中请在此歇息。”
“我的房间呢?”我问小二。
“胡公子稍安勿躁。不时小人引公子前往。”小二笑道。
安顿好陈风后,小二领我去房间,拐了好几个拐,终于到了。
“胡公子,这是浅草堂。您的房间。”小二打开门说道。
“为何我的房间离陈郎中如此之远?”我看着小二问,“却没有近一点的?”
“胡公子,今晚店内都客满了,若不是齐佳大人安排,一间房怕是都没有了。”小二道。
“如此豪华客栈,却是满客?这苏州府如此富庶?”我回道。
小二眼神闪躲的回道,“小人也是第一次见如此好的生意。”。
“既是如此,罢了罢了。”我摆手说道。
小二作揖退下。
我自顾的走进屋中。
屋内洒满月光,几盆不知名的花向月而开,地上尽铺绒毯,毯上绘锦绣牡丹芍药图。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帷幔随风而动,更添几分惬意。
我点起房中烛台,将鞋脱下,顺势倒在了松软的床上。
这段时间,日夜行路,也没睡得好觉,甚是匮乏。
我躺在床上,竟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窗外明月当空,想是已深夜时分。
坐起身来,摇了摇头。这几天当属过于疲惫,竟倒头便睡。
我突然想到陈瘸子,我还没问清楚他呢。
便穿好鞋子,便准备打开房门去寻陈风。
我的门被从外锁住了!
我心里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先前小二将我与陈风分开,现又将我房门外锁,这莫不是家“龙门客栈?”
现在的我,必须得赶紧想办法出去。
可是房门紧锁。我该如何出得此屋?
我走到窗边,向下看去。
窗下便是院子,可这窗台离那院子少说也有三丈多高,这么高,是断断不能跳下去的。
我又向左右看去,见那左墙尽头,回廊的窗户大开,可是我该怎么过去呢?
我低头,只见窗台下方,有一排青砖所砌的凸出口,这应该是眠月楼排水所用,看上去异常结实。这凸口一直延连,约莫每十五寸便有一处,走满了眠江楼整个外壁。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试上一试。
我翻过窗户,双手撑着窗台,将一只脚小心翼翼的放至砖上,试力踩了一踩。感觉到它能够承受我的重量,才放心将脚完全放在上面,然后将另一只脚也从窗中抽了出来,缓缓踩了上去。
整个人站在砖上,额头上已覆满汗液。我心想,待我出去,定要找那小二理论,此作何为?
我侧身贴着墙壁,脚慢慢的向前挪步,根本不敢朝下看去,一个砖头,两个砖头……
行了大概二十个砖头的距离,我终于翻上了回廊的窗台,整个人纵身过去,坐在那回廊窗台之下,大口喘着粗气。
心想着还要去寻陈风,我也顾不上思考,便站起身来。
夜中眠江楼,死一般寂静。
拐了一个弯,我推开眼前的门,“陈瘸子,我屋的门不知叫何人锁了!”
无人应答。
我走近床前,床是空的。
“这陈瘸子,去哪了?”我走出房门。
转过身去,忽的看见房门上书:寂寥阁。
陈风住在逍遥室,我这是走错房间了?
刚摇摇头,心想自己太莽撞了,要是屋中有人,岂不是笑话闹大了。
“不对!”小二分明说,今晚客满了。
我心里紧张起来,心想这小二是不是故意隐瞒着什么。
心生疑惑的我,又推开了“醉心居”,果然无人!
“花间坊。”无人。
“净泉屋。”无人。
……
我心中暗道不好,这小二乃是故意将我二人分开,我慢步切为小跑,不停抬头寻那逍遥室。
还在寻着,我便听见一间屋中,传来了声音。
我徇声而去,声音正是“逍遥室”所传。
我一把将门推开。
见陈风躺在床上,一黑子人与用膝盖顶住陈风,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放在刀背上,双手在上用力向下按压利刃。
刀刃之下,便是陈风的喉咙。
陈风右膝微屈,双手手掌在下紧紧握住刀刃,挡在喉咙之间。
鲜血顺着陈风掌心而下,已将身上染红。
当真有人行刺!
“还在原地作…作甚,快…快救我!”陈风看到我冲了进来,着急的向我求救。
我才反应过来,拿起桌上的花瓶便朝那黑衣人砸去。
黑衣人低头一躲,转过头来看着我。
“你…你是何人?何以行刺杀之事!”我向那黑衣人喊到。
黑衣人没有理会我的问话,加大了力气向陈风脖颈处压去,陈风闷哼一声,双手疼的松开了许多,鲜血如注。
若是那黑衣人再往下压去,陈风恐有性命之忧。
我见陈风竹杖靠在墙边,便一把拿过,顺势朝黑衣人背上扫了下去。
这一杖下去,黑衣人还是未动,只是又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虽是蒙着脸,我依然能看见他眼神中的警告。
黑衣人转过头去,继续用力将刀刃往下压去。
此番用力,陈风疼的大叫。抓刀的手指松开许多。定是那刀刃在血肉之中磨搅,触到了神经。
我突然想到陈风今日跟我所说竹杖之事,便大喊道:“瘸子!我要拔穗了!”
我拎起竹杖,将杖头上与玉石相连的穗子,一把拔去。
穗子刚去,只见那玉石之中,冒出一缕青烟。
我见状,快速用手遮住了口鼻,不再呼吸。
将竹杖玉石一端,朝那黑衣人挥了过去。
黑衣人见其状,也快速捂住口鼻。
杖中此毒,真乃虎狼之毒。
那黑衣人虽第一时间捂住口鼻,却还是松开了手中刀刃,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我见那黑衣人中毒倒下,便将那竹杖扔在一边,从床上抱起陈风抗在身上,离开了毒气聚散之地。
“有…有你的。”陈风竟然没中毒。“若不是我凭住呼吸,必遭此毒。”
“瘸子,你没事吧。”我担心的问道。
“无…无大碍,只是失了点血,你…你去取点布料。”陈风看着我道。
我又将陈风扛了起来,“我们去其他屋子。”
走进了刚刚推开门的空屋子,我将陈风放在床上。
端来清水,开始清洗陈风掌上的伤口。
“伤口太深,不好处理啊。”我看着陈风道。
陈风看了一眼房间,“你将那笔筒中取两支毛笔烧焦。”
“用碳火?”我问道。
陈风点头。
我按照陈风所说照做。
不一会儿,我拿着两支烧的通红已成黑炭的毛笔,走到陈风身边,“忍住啊。”
高热的炭,在陈风的伤口上来回摩挲,陈风闭眼皱眉,一脸煞白。
“再坚持一下。”我抓着陈风的肩膀说道。
终于将血止住,我撕开床单,将陈风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
“愈发向郎中了。”陈风一脸苍白笑着说。
“别贫了,瘸子,你可知是何人要取你性命?”我抬头问道。
“刚刚那黑衣人该是图兰台,他那把刀,我不会记错。”陈风很是虚弱。
“那是何人?”我问道。
陈风意味深重的看了我一眼,“乃是齐佳大人的贴身护卫。”
我瞪大了眼睛,“齐佳大人要杀你?”
陈风看了看头顶壁画,摇头道,“不知。”
半晌无话。
我起身扶着陈风,让他躺下,“瘸子,你脸色苍白,快躺下歇息。今夜,我守着你。”
陈风没再应话,顺从的躺下。
有道是:江南烟雨静如梦,多少阴谋藏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