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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什么表小姐,都是假的,假的!假的!”许是压抑了好些年,坐在地上的管家撕扯的声音带着愤怒,仇恨,将近六十岁的老人,干枯的身躯,蹦出的青筋,还有扭曲的面孔,都像极了濒临绝境猛兽而发出的令人伤心欲绝的悲鸣。
司月并没有看地上的管家,如今他能够发泄出来自然是好的,虽然用那样苍老的声音发出尖锐汹涌的愤怒,让她听在耳朵里都觉得难过心酸不已,可更让她担心的是那个距离她五米远的男人。
就从他要求管家看她耳后那一颗红痣认真仔细一些,她就明白,这人并不是一点也不在乎,只是,他就这么默默地坐在轮椅上,半低着脑袋,整个人有大半部分都在阴影之中,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司月想,他一直这么压抑着真的没问题吗?
男人去猛然地转过身子,正对着那一片令牌,“呵呵,”低沉的笑声传来,越来越高,直到最后,司月都能够看到他所坐的轮椅在不断地晃动,“哈哈哈,”而男人变成了疯狂的大笑。
这样的笑声,凄厉得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欢乐,反而让司月感觉到无尽的伤痛,那一刻,她终于体会到了锥心刺骨之痛,一颗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抓在手里,随着那笑声情绪的起伏,被用力的揉捏成各种形状,眼泪在她无知无觉中流出,顺着白皙的脸颊,一路往下,在下巴处掉落在地。
男人的笑声持续了许久,却在司月准备上前是戛然而止,那是,她的心好像终于被捏碎了一般,不能在跳动,也没有了呼吸,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嗓子里像是卡着石头一般,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男子转着轮椅,慢慢地上前,直到在灵牌面前才停下,阴冷沙哑又带着几分嘲笑地声音响起:“爹,娘,大哥,二哥,三哥,你们看见了吗?呵呵,”两声像哭一般的笑声从喉咙里发出,“听见了吗?四姐,爹娘,她是你们唯一的宝贝女儿,是大哥,二哥,三哥唯一的妹妹,你们一个个将他捧在手心,含在嘴里长大,你们都没有想到吧?仅仅不到一年时间,四姐就步上你们的后尘,呵呵。”
又是那样悲痛的笑声,“爹,你后悔了吗?当初你冒着生命危险就出来的安乐侯爷,却成为了害死你宝贝女儿的凶手,你是生气呢?还是后悔?”
低喃如聊家常一般的语气,诸葛清凌轻声地问着面前的灵牌,自然,他的问题得不到回答,沉寂了半晌,“爹,娘,大哥,二哥,三个,呜呜,”真正悲伤正常的低泣声传来,“是孩儿不孝,是小弟没用,没能救得了四姐,才会让四姐在失女深陷绝望的情况下不得不走上绝路,四姐,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诸葛清凌的哭声让司月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哗地流了下来,回过神来的管家一边哭一边手脚并用地爬到诸葛清凌的旁边,“少爷,不关你的事,都是奴才的错。”
将军府唯一的小姐,那是被府里上上下下都宠着的宝贝,如今落到这般的下场,他们心里怎么能不难受,不愤怒。
“谁告诉你们她是自杀的?”司月用力地吞咽了好几下,卡着的喉咙终于通了一点,看着在这一片灵牌前自责的主仆两人,轻声地反问道。
就这么轻轻的一句话,却像是在主仆两人已经千疮百孔的心里捅出一个血窟窿,此时的两人脑子已经不怎么会思考了,只是用一样惨白的脸,震惊的眼神充满着恨意,等待着司月的回答。
司月上前一步,“你们应该比我更加了解这府里的四小姐,唯一的弟弟昏迷未醒,亲生女儿下落不明,将军府出来的小姐,会那么软弱的在这个时候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不顾生死未卜的弟弟和亲女?”
“不会的,”管家猛地摇头,“四小姐不会的,”一听司月的话,管家终于回神过来,很快,一个狠辣的巴掌打在他自己的脸上,“当初老奴怎么会相信那些丫鬟婆子的话,认为四小姐真的受不住打击,得了失心疯,老爷,夫人啊,老奴该死啊。”说完这话,跪在地上对着灵牌磕头。
“你是该死,不过,却不是现在,”司月看着面前的两人,皱着眉头说道:“你们真的是将军府的人吗?当年老将军和几位少将军的为何而死,遭何人背叛?你们不去寻找真凶报仇,反而一味的沉静在悲伤之中,你们以为你们这样做,真正高兴的是谁?”
说到这里,司月指着面前的灵牌,“我想绝对不会是他们,而是那些依旧逍遥在外的仇人。”
诸葛清凌愣愣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女子,这一张脸,他是再熟悉不过了,二十年前,他每日醒来从镜子里都会看见的脸,看着她通红着眼里是全是很听不成钢,面无表情的脸上他能够看出一丝温柔,像极了以前娘亲在时对自己严厉的样子。
“过来!”发泄过后,冷静下来的诸葛清凌看着面前的女子,努力想要挤出一丝笑容,奈何好些年都没有笑过,已经忘记了怎么去笑,扯动的也仅仅只是干瘦的脸皮而已。
“恩,”司月点头,走上前,面前这人不仅仅是亲人,更是有着一样面孔的人,这样的感觉很是奇异,让两人的心都不由得亲近起来,在诸葛清凌面前蹲下。
“说说你这些年的事情吧。”伸手想要摸摸司月的脑袋,却在半途中停了下来,放在腿上,诸葛清凌侧头,“爹娘他们也想听听。”
司月也不介意对方的动作,知道他心里还有一丝迟疑,“我的日子过得倒是很不错,”轻声地将她之前的生活说了出来,好些时候诸葛清凌和管家都心疼不已,明明是千金小姐,却落到那般偏远的地方,还嫁给了一个农村汉子,只不过,在看见司月脸上有着幸福的笑容,已经经历了太多的两人对于荣华富贵,门第之见早已经看得很淡了。
“那你回京是为了?”诸葛清凌开口问道。
“仇总是要报的,”司月站起身来,看着诸葛清凌,“无论你相不相信,即使是没有你的帮忙,长乐侯府里的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如今的长乐侯可是你的亲生父亲?”
“你不必如此试探我,你这一句话是不是就承认了我?”司月突然伸出双手,抓着诸葛清凌干瘦的爪子,果然冰冷得很,见对方表情一愣,身子也跟着僵硬得厉害,勾起一抹笑容,“我已经有一个很好的父亲,虽然他离开了,至于长乐侯,他若是真的与母亲的死无关的话,他才有可能是我父亲,否则,我不会要一个害死我母亲的父亲。”
司月这话说得坚决,没有一丝的犹豫,要知道前世今生,她的父母对她都是极好的,即使是他们去得都很早,让她留下好多的遗憾,但这并不就意味着她缺父爱,再说,如是那事真的和长乐侯有关,那所谓的亲生父亲对她有父爱吗?
“你倒是果敢,”手背上传来的温度让诸葛清凌心生不舍,“看你的样子,似乎早已经有了主意,你打算如何做?”
司月松开诸葛清凌的手,走到他后面,推着他的轮椅,往祠堂门口而去,“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应该走出这里,看看外面的天空,诸葛府老将军的时代早已经过去,你身为府里的第二代,也应该有当家人的样子。”
诸葛清凌并没有反对,任由司月将他推出祠堂大门口,感受着凌厉的寒风,看着萧瑟死寂一般的家,漆黑的大眼睛里没有一丝波痕。
“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就是正名。”司月笑着说道。
不想看府里如此的样子,垂下眼帘,“哦,那我就等着你叫我舅舅的那一日,可不要让我等太久。”
“不会,今晚就可以的。”司月笑着说道:“不过,我想你应该能借我两个能够自由出入长乐侯府的人吧?”
诸葛清凌侧头,看着司月,“若我不借呢?”脸上虽然依旧阴冷,不过,眼里却有了笑意。
“那我就向王大人借,你不知道吧,我们一家四口现在还住在王大人的院子里。”司月轻声说道。
“搬回来,”果然,诸葛清凌想都没想地说道,“管家,给他两个人,顺便给他们收拾出一个院子,恩,就我隔壁的那个吧,不用弄得跟府里一样。”说完这话,诸葛清凌推着轮椅离开。
王雪君对于司月的决定并不意外,“小心些,若有什么需要,可以来王府找我。”
“多谢王大人。”目送王雪君离开,杨西西和杨兴宝同时说道:“娘亲,我们又要搬家吗?”
“恩,”司月点头,看着现在的天色,还来得及回去准备晚饭,想着那没有一丝人气的将军府,还有被仇恨充斥的舅舅,一家人一起吃饭,应该会让他开心一点吧,“西西,小宝,我们要去娘亲的舅舅,也就是你们舅公家里住,舅舅是对娘亲来说很重要的亲人,你们一定要对舅公好知道吗?”
“知道,”两人扬起同样讨喜的笑容,同时说道。
四人的东西并不多,很快就打包好,等到了诸葛府的时候,看着和王府一样大的门口,“司月,我们住在这里真的好吗?”杨天河有些不安地问道。
“放心,”司月给了杨天河一个安心的表情,随后对着三人说道:“这里有些不一样,你们也不要害怕。”
“恩,”三人同时点头,等真正进了将军府后,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这里,哪里像是活人住的地方啊,处处透露着凄凉和死寂,“娘亲,舅公就住在这里面吗?”
“恩,”司月牵着小宝的手,点头,“整个府里,就只有你们舅公和刚才驾马车的管家两人,所以,你们也不必拘束。”至于在这府里暗处有多少人,反正她是感觉不到的。
“哦,”在这样的环境下,杨天河父子三人要若无其事地笑出来还真是有些勉强。
很快,管家就赶了过来,给三人带路,完全不似王府的精雕细琢,这里可以说出了房屋就是一片荒凉,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倒是看得很清楚,进了后院,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这算是诸葛府唯一正常的院子,至少四处没有挂着白番白绫,两进的院落,房间里的布置以素雅为主,家具什么的都很齐全,小厨房里也是什么都备齐了的,看着没有一点花草的小花园,对比起这个院子外面的诸葛府其他的景色,已经好了太多。
“管家,麻烦你转告你家老爷,晚上过来吃晚饭。”司月笑着说道。
老爷?管家一愣,随后是释然,是应该叫老爷了。
诸葛清凌一听这话,沉默了许久,“管家,现在就过去吧。”
“是,老爷。”管家木着脸说道,而诸葛清凌对于这个称呼并没有说什么。
两人很快就到了静院,看着院子里的摆设,诸葛清凌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随后在心里扯起一抹苦笑,习惯了办丧事的环境,如今落到正常的地方,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厨房里传来说话的声音的,不时还有欢快的笑声,再看着冒着青烟的厨房,真的是很不习惯。
而厨房里,炒菜的事情自然是交给司月,杨兴宝和杨西西两人挤在一起烧火,杨天河负责洗菜,一家人分工明确,忙得热火朝天,于是,当杨天河围着围裙,端着一盆青菜出现在往井边走去的时候,就看见出现在后院的诸葛清凌和管家两人。
这突如其来的蒙面让两方人都有些错愕,诸葛清凌和管家看着杨天河的这副模样,有些吃惊,要知道在这对主仆眼里,是坚定地将君子远庖厨执行到底的,而杨天河则有些手足无措,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诸葛清凌,憋了好一会,才露出一口白眼,通红着脸叫道:“舅舅。”
这下轮到诸葛清凌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应下吧,别说司月到如今都还没有叫她舅舅,就是叫了,这个外甥女婿他还没接收呢,若是不应的话,司月和那两个孩子会不会觉得他不好相处,长时间过着与人隔绝的生活,诸葛清凌在人际交往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八面玲珑。
脑子里纠结了许久,面上却是一片木然,“恩,”终于,他发出了这样一个声音,随后开口说道:“你就是杨天河?”
“是的,舅舅。”能得到司月长辈的回应,杨天河已经非常高兴了,想着院子里冷,“舅舅,你快到屋里坐,这里冷得很。”于是,有些高兴过头的杨天河放下手中的木盆,上前,挤开管家,乐呵呵地推着诸葛清凌往主屋里去。
木着脸的管家愣愣地看着消失在后院的两人,再回头看着地上的菜盆,恐怕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再说这边,杨天河一时脑热地将诸葛清凌推进主屋,又倒上热茶,“舅舅,喝茶。”推到诸葛清凌的面前,说完这话之后,看着冷着一张脸的舅舅慢悠悠地喝茶,他才回神过来,尴尬地站在一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样的尴尬一直持续到司月的声音响起,“杨天河!”
杨天河这才想到,司月还等着他洗菜呢,“舅舅,你先做着,我去洗菜。”不过,说完这话,在诸葛清凌没有点头之前他是不敢离开的。
诸葛清凌端着茶杯的手在听着杨天河完全不别扭地说着他觉得别扭的话时,轻微的抖动了几下,“去吧。”随后愣愣地看着杨天河笑得很蠢地跑开,他心里好奇,他这个外甥女和外甥女婿到底是怎么相处的,恐怕整个京城里也找不出这么一对夫妇来。
一道道香气扑鼻的热菜摆了上了,等到最后一道热菜上来的时候,司月才带着杨西西和杨兴宝出现在诸葛清凌面前,“舅公,”杨西西和杨兴宝同时叫道。
对于杨兴宝的这一声舅公,诸葛清凌心里是没有什么障碍的,不过,看着人高马大,看着年龄最少也有十八岁的杨西西,这才想到一个问题,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司月倒现在也才十八岁吧,别说杨西西,就是这杨兴宝司月说也有八岁了,想到这里,看着司月,“这两个真的是你生出来的孩子?”
司月一听,笑容很是灿烂,“西西是我们三年前捡到的,我是小宝的后娘。”
“亲娘,”杨兴宝看着司月说道,随后,回头,看着诸葛清凌,“舅公,是亲娘的。”
看着一脸笃定的杨兴宝,再看着司月,“先吃饭吧,小宝的问题一会再说。”
这一顿饭,诸葛清凌硬是没有吃出饭菜是什么滋味,看着面前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四双眼睛不带杂质地关心,从那件事之后就仿佛处于冰冷之中的他终于再一次感受到了温暖。
“舅公,你要多吃一些,这样才能真正跟我娘亲一模一样。”杨兴宝笑着说道,他能从舅公的无关中找出娘亲的影子,只是,这个舅公实在是太瘦了。
“之前一个月赶路过来,娘亲都瘦了好多,”杨西西接着说道,夹了一块他最喜欢的排骨放到司月的碗里,随后又夹了一块放到诸葛清凌的碗里,“娘亲要补,不过,舅公你更应该多补补。”
“是啊,舅舅,司月做的菜很好吃的,多吃点。”杨天河笑着说道。
“你们放心吧,”司月笑得一脸自信地说道:“想当初,小宝和西西瘦成什么样,现在再看看他们,一定能把你也养得白白胖胖的。”
诸葛清凌听着这一家子的话,再看着这四口人,除了杨天河有些黑,长得很是强壮之外,其他的三个可不就是白白胖胖的吗?许是气氛太好,他是来者不拒,将所有的饭菜都吃了下去。
这一晚,夜深人静之时,外面敲门声响起,司月起身,“娘亲,我也要去。”
“我也要。”因为换了环境,担心两个孩子心里害怕,所以,依旧像是在家里那般,杨兴宝跟着司月,杨西西和杨天河一起睡。
“西西,小宝,你们好好睡觉,这是娘自己的事情。”司月虎着脸说道。
“司月,我们不是一家人吗?”杨天河参合进来。
“你又凑什么热闹,”司月有些无语,可看着穿戴好的三人用同样期待的目光看着她时,司月是真的拒绝不了,“杨天河,这是你自愿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再后悔再怪我也来不及了。”
“我不会的。”杨天河连忙摇头,他清楚司月要做的事情恐怕比他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他虽然帮不上忙,却也想陪着她,看着她。
“至于西西和小宝,”司月上前一步,将手放在西西的肩膀上,“我说的只是如果,万一我们遇到了什么危险,你一定要带着小宝离开,若是连小宝也保护不了,也要想办法自己安全离开。”
“娘亲,”杨西西突然觉得放在他肩上的手重了许多。
“答应我,我就让你们参与,否则,想都没想。”司月一副没有商量的样子,让杨西西不得不点头。
黑夜的祠堂更加的鬼魅阴森,一排排灵牌在灰暗的烛光下更加恐怖起来,诸葛清凌有些诧异地看着面前的四个人,“你怎么将他们也带来了?”
“舅舅,我们是一家人。”杨天河开口说道,他从王雪君的嘴里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可听说是一回事,在看见这么多灵牌时,还是不由得胆战心惊,一场灾祸,去了那么多人,难关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府邸依旧是一副办丧事的样子,若是换做了他,肯定是受不了的。
“恩,”诸葛清凌没什么感情地回应,随后说道:“司月,人已经带来了,证明给我看。”
“你们别出声,站到暗处去。”司月笑着说道,见三人都站好,“可以开始了。”
窗户猛地被打开,冷风灌入,蜡烛熄灭,只有外面青白的月光阴森森地洒如,噗通两下,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原本昏迷中的人醒来,“哎哟,”两个老妈子呼痛的声音传来。
“呵呵,”女子清冷的笑声让两人从被摔着的疼痛中清醒过来,这才警惕的打量四周,月光下诸葛家的灵牌一个个引入眼帘,她们睁大恐惧的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呵呵,”越发冰冷的笑声让她们毛骨悚然,“翠嬷嬷,青嬷嬷,你们好好看看,我是谁?”司月来到两人身边,扯开被黑布笼罩的夜明珠,放在胸前,夜明珠的光线自下而上,照着司月的脸。
话落,两人抬头,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白皙的下巴,上面的鼻子,额头是越来越暗,看不太清楚,可偏偏那一双圆圆的杏眼里泛出的冷笑她们能看得一清二楚,看着面前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的熟悉身影。
“四小姐。”两人是吓得浑身哆嗦,惊恐地叫,翠嬷嬷更是不断地翻着白眼。
“听说翠嬷嬷有一个很可爱的孙子,”阴冷的声音带着无限的邪恶,“若是翠嬷嬷就这么晕了过去,我就找那可爱的孙子谈谈。”
“不要啊,四小姐。”翠嬷嬷一听,哭喊道,“四小姐,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求四小姐放过我那可怜的孙子吧。”翠嬷嬷不断地磕头,她毕竟经历的事情不少,原本以为是有人装神弄鬼,所以,特意看向面前之人的脚,这一看,更是吓得魂都没有了,没有脚,真的是四小姐的鬼魂。
“饶了你那可怜的孙子,那我的女儿呢?身为下人,卖主求荣,你们,还有什么脸面苟活在这个世上。”清冷的声音突然凄厉起来,让地上的两人的心跟着提了起来,大颗大颗的冷汗不住地往下滚。
“不过,死太便宜你们了,听说过勾魂夺魄吗?哈哈,”恶毒的笑声传来,“青嬷嬷,翠嬷嬷,当年我是怎么死的你们再清楚不过了,我要勾了你们的魂,让你们亲手送你们的至亲上路,像我一样的死法,你们说好不好?”
青嬷嬷和翠嬷嬷同时摇头,惊恐的眼泪鼻涕乱飞,只知道不住地磕头求情。
“你们现在就是磕死了头,我也不会放过你们的至亲,想当年,你们无家可归的时候,是我爹娘救了你们,像你们这样恩将仇报的奴才,一个个都应该下十八层地狱的。”恶毒的语言让两人抖得更加的厉害,“你们一个个都要为我的女儿陪葬。”
“四小姐,奴婢知道错了,”青嬷嬷突然说道,当年的事情发生之后,她心里就一直是有疙瘩的,原本以为这么些年过去了,会没事的,没想到报应终究还是来了,绝望中的她突然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四小姐,小小姐并没有死,奴婢当年并没有听夫人的话将小小姐溺死的。”
“哼,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我女儿已经死了,”司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突然弯下腰,脸凑近青嬷嬷,吓得她猛地后退,“我自然知道我女儿不是被溺死的,青嬷嬷,我什么都知道,顺城安县杨家村的后山,哈哈,你还不如将她溺死,我想到怎么处置你们一家人了,让你们像我女儿那样,被山里的差狼虎豹活活分尸,然后吞下肚子如何。”
“不要啊,四小姐,”青嬷嬷一脸青白,“奴婢没想到会这样的,我不知道那山里有豺狼虎豹的,我以为,我以为你会被上山打猎的猎户给带回家的,奴婢真的不知道会这样的。”
听到青嬷嬷这么说,诸葛清凌和管家心里都一松,随后眼里全是狠毒,如若不是仅存的理智制止,他们已经一巴掌将这两个背主的奴才拍死。
“想要我放过你们的家人吗?”无话的声音带着无限的恶意。
两人同时点头,“如今已经过了子时,算是腊月二十二,若是不想我够了你们的魂,让你们亲手送至亲上路,翠嬷嬷,下一个子时一过,就是小年,我当初是怎么死的,你就自我了解吧,至于青嬷嬷,就多给你一天和家人相聚,在十二个时辰之后,你应该知道怎么做的?记住,要跟我死得一模一样,就连神态表情也要一样,否则,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亲人的。”
说完这话,司月一个手势下去,两人晕倒在地。
“你相信她们会按照你说的做?”诸葛清凌略带嘲讽地声音响起。
“她们会的,”司月肯定地说道,拿起早已经准备好的毛笔,在两个嬷嬷手心写下二十三,二十四两个数字,“带她们回去吧。”
两个黑影闪过,地上已经没有两个嬷嬷的影子,屋内的光亮再次燃起,“你所谓的报仇就是这样的?”诸葛清凌有些不满地说道。
“舅舅,”司月笑着叫道,看着诸葛清凌愣住,走上前,再一次出手抓着他的双手,“你太心急了,听听我对报仇的理解,这个新年,我要长乐侯府都从上到下都活在恐惧之中,而同样的,也想要舅舅能够过一个快乐的新年,舅舅不用急着反驳我,你想象,我们一家子吃好,穿好,玩好,再听着你的人回报长乐侯府那些人是如何的惶惶不可终日的,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是啊,舅公,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杨西西两眼放光地说道。
“那些坏蛋,最好自己吓死自己。”杨兴宝点头。
杨天河也挺赞同的,他虽然是老实人,可却懂的,背叛主子的奴才是该死的,他也绝不会有那多余的同情心,“舅舅,快过年了,沾血晦气得很。”
“迷信。”诸葛清凌听着四人你一眼我一语的,开口说道,不过,浑身的冰冷气息少了好多。
“那舅公,我和哥哥想要养一条狗和一头小毛驴,”杨兴宝凑上前,对着诸葛清凌说道:“我跟舅公你说,之前我们兄弟两个。”
回屋的路上,杨西西推着诸葛清凌,杨兴宝点点地跟着,小嘴巴拉不停地说着黑圈圈和小毛驴的趣事,杨天河带着笑在后面跟着,“小姐,你真的要放过那些狗奴才的家人?”
“自然,我想来是说话算话的,”司月点头,“不过,管家,我答应了,舅舅可没答应,即使舅舅答应了,管家,你答应吗?”
管家摇头,很轻易地就明白了司月话里的意思。
“我明白了,小姐。”管家木着脸说道,不过,司月竟然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嗜血和高兴。
“管家,杨天河所说的也极为正确,过娘就是要开心的,最好不要沾血。”
“我知道怎么做了,小姐。”管家再一次点头。
想着这身子的亲母是带着何种的心情死去的,想着那一大片的灵牌,再想着最初见舅舅时眼里的死寂,她真的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去管毫不相干的人,当初那些人背主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
“司月真的这么说?”休息前,诸葛清凌开口问道。
“是的,老爷。”
诸葛清凌躺在床上良久,才开口说道:“这么多年,够了,我也应该振作起来了,不然,会被那小丫头看笑话的。”
“是,老爷,”管家依旧木着脸,只是眼里闪过欣慰和泪珠。
“让人暗中保护他们四人,诸葛府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
“是,老爷,”依旧是一样的回答。
隔壁院子,“司月,你说她们为什么要那么做?”
“树倒猢狲散,诸葛府倒下了,我娘就和长乐侯不再门当户对了,在加上我娘本身就不得宠,会被背叛也不意外,”司月淡然地说道:“只不过,所有的人都背叛的话,那么,肯定是有人用了我今天同样的手段。”
“哦,”杨天河听了这话,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果然很复杂。
“杨天河,你不用管那些事情,想不通也不用想,只用做你喜欢做的事情就可以了。”司月笑着说道。
“可是你。”杨天河有些犹豫。
“我能应付得来的。”司月笑着说道:“这诸葛府很大,等到开春,你想要种什么样的草药都可以。”
“恩,”杨天河眼睛一亮,随后点头。
青嬷嬷和翠嬷嬷醒来之时,还是在自己的房间,相公安稳的躺在他们身边,两人皆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不敢再睡,直接这么睁着眼睛到天亮。
清早,翠嬷嬷起床,洗漱之时,看见手上的数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惊叫出声,铜盆落地,“怎么了?毛毛躁躁的,这要是伺候主子,你就得挨板子了。”她正在穿衣的男人不满地说道。
“没事。”翠嬷嬷脸色惨白,眼里全是恐慌,颤抖着将铜盆拿起来,留下这两个字,再出门打水。
腊月二十三,一大早,杨兴宝和杨西西就推开了诸葛清凌的院子,“舅公,你这院子可不能一直这样,我们给你收拾。”说完,就挽起袖子,跳着身子开始扯挂在院子里的白番白绫。
“小宝,这个我来,你去擦家具就行了。”杨西西说完话,一提起,整个人在院子里到处飞。
站在地上的杨兴宝瞥了瞥嘴,哼,总有一天,他也能像哥哥这样,想完,去了后院的小厨房,烧热水,这么冷的天,打扫用水肯定要用热水的。
诸葛清凌再一次确定她这外甥女一家人相处很是奇怪,心想,难道农村里都是这个样子的,想着昨天看到杨天河在洗衣服,再看着满院飞的杨西西还有身为举人正在烧热水,准备擦桌子的杨兴宝,他已经能淡定地接受了。
至于原本想着家里多了四个人要不要再请两个下人,如今看着完全能自给自足,甚至能负责他和管家的一日三餐,现在又过来帮忙打扫院子的兄弟两人,他想,下人什么的,完全没有必要。
“西西,你爹娘呢?”接受了司月,再接受她怪里怪气的家人就没有那么困难了,一个二十岁的外侄孙而已。
“家里好些东西都没有,爹娘和管家出去买东西了,舅公,你放心,中午的时候娘亲一定会回来的,她不会舍得饿着我们三个的。”杨西西笑着说道。
诸葛清凌看着杨西西,难道他问这话就是怕饿着,沉默了一下,“你们以前的日子过得很苦吗?”
“不哭,”杨西西摇头,“不过,听娘亲说,爹和小宝以前吃过很多苦,那时候娘亲没在,小宝的日子可难过了,又要被兄弟欺负,还吃不饱穿不暖的。”
不说诺大的诸葛府三人过得很是和谐,再说在外面置办东西的司月和杨天河,管家木然地跟在身后,原本见自家小姐看中了的东西,就准备上前付账的,结果,小姐站一边了,姑爷上去了,一个大男人,丝毫不觉得讲价丢面子,看那熟练程度,他就知道估计以前姑爷没少干这样的事情,僵硬着的脸上肌肉微微地抖动起来。
随后心里生出一股自豪感,这才是将军府出来的姑娘,瞧瞧,男主内女主外,再看着被自家姑娘吃得死死的姑爷,能力差点有什么关系,最主要自家姑娘有本事,过得开心不就行了。
这一天很热闹,一小股流言开始慢慢地在京城传开。
“听说了吗?安乐侯府又发生怪事了,有一个嬷嬷上吊死了。”
“一下人,上吊死了有什么稀奇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知道安乐侯府前当家夫人是怎么死的吗?”
“上吊啊,你是说?”
“恩,据说,那嬷嬷上吊时,跟前当家夫人穿得是一模一样,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样的,死后都微微带着笑容。”
“啊,今天可是过小年,难道是前当家夫人的阴魂再作乱?”
“胡说八道!”安乐侯府,如今的当家夫人许氏一脸阴沉,将一盏精致的茶杯扔在地上,“许嬷嬷的,传我的命令下去,府内胆敢又嚼舌根子的,一律打三十板子,赶出侯府。”
“是,夫人。”一边站着的许嬷嬷严肃地说道,让下面跪着的下人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等到许氏回到房中,“夫人,你说这事?”
“哼,那翠嬷嬷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昏了头吧,”许氏冷哼一声,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让人好好安葬,这是不要惊动侯爷。”
“是,夫人。”许嬷嬷点头应道。
买了将近一上午的东西,看着摆在院子里的成果,摘下帷帽后的司月很是笑得很是满意,再看着住人的两个院子不再死气沉沉,心里就更加高兴了。
过年的这些天,司月一家人严格按照农村里的习俗一件一件地做,诸葛清凌和管家一张脸虽然跟僵尸没有什么差别,可他们能感觉到对方心里是开心的。
而安乐侯府,自从腊月二十三之后,从翠嬷嬷开始,每天子时之后,都会有人像翠嬷嬷那般上吊死去。
“这么快就动手了啊。”王雪君笑着说道。
已经班师回朝的蔡战扬冷眼看着,如若不是接到清凌的传话,让他不要插手,他肯定会落井下石的。
街上的流言随着死的人数越来越多而传得越发激烈和邪乎,“到底是怎么回事?”身为皇上亲姑姑,先皇最宠爱的公主,轩辕玉看着坐在下面的几个儿媳妇。
“婆婆,这事就应该问大嫂了,后院一向是她在管理的,会出这样的事情,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这样的大家族,妯娌之间能够真正情同姐妹的几乎没有,瞧,这不,轩辕玉的话已落下,就有人落井下石。
“雪菲,到底是怎么回事?”轩辕玉皱眉,看着神色有些憔悴的许氏,开口问道,“正月十六,芷嫣就要嫁给大皇子了,在这个节骨眼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不是让蔡家的人看我们笑话吗?”
“娘,我,”许氏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已经是千防万防了,可那些下人还是一个劲地寻死,她能如何?
“接下来的日子,我让连嬷嬷协助你。”许氏是轩辕玉母妃的娘家人,因此,比起其他几个儿媳妇,要亲近一些,再说,当初让雪菲进侯府为侧室,也是她的意思。
“多谢娘。”
然而,即使有连嬷嬷在,该死的人还是前仆后继,一天一个,不多也不少,别说整个京城都穿得沸沸扬扬,就是安乐侯府的下人一个个都是胆战心惊,即使在主子面前努力摆出一副喜庆的模样,都僵硬很是难看。
御书房内,人到中年的皇上特意将安乐侯留了下来,“安乐侯,朕向来不过问臣子的家事,可身为臣子的,也不能让自己的后院太乱,以至于整个京城都谣言四起,这让朝廷的脸面往哪里搁。”
安乐侯慕容浩然一愣,随后开口说道:“微臣知罪。”
“下去吧。”轩辕弘笑看着慕容浩然褪去。
“有查清楚谁谁的手笔吗?”冷下脸问着身边的人。
“回皇上,奴才无能。”叶公公立刻就跪了下去,“至今没有任何证据,不过,此时可能跟诸葛府有关。”
“诸葛府?不是就只剩下诸葛清凌一人了吗?”说到这里,轩辕弘眼里闪过一丝轻蔑,“怎么,他不躲在祠堂了?终于准备做些事情了?”
“前些日子,王大人带回一家一口人,据说,那家的小儿子是王大人所收的亲传弟子,在那一家人进京三日后,由王大人引荐,那一家四口住进了诸葛府。”叶公公开口说道:“自那件事情之后,诸葛府内便高手如云,再说,没有皇上的旨意,奴才也不敢让人越过先皇的门匾,进府查开。”
“有意思,”轩辕弘眼里闪过笑意,“还没有太子的下落吗?”
叶公公一愣,没想到皇上会突然转移话题,自从太子失踪以后,皇上的心思就越发的深沉了,这都快要立大皇子为太子了,还不忘追查太子的下落,皇上到底在想什么,叶公公不清楚。
“奴才无能。”
“你确实是挺无能的。”轩辕弘冷着脸说道:“那太子的师傅依旧没有半点动静?”
叶公公摇头,“每日都在研究他的丹药。”
“让人看着安乐侯府,他的嫡亲姑娘嫁给大皇子为妃,怎么说也是皇家的人,”说到嫡亲姑娘的时候,轩辕弘眉头一皱,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可终究没有想起来,“别抹了皇家的脸面。”
“是,皇上。”叶公公笑着说道。
诸葛府,一顿丰盛的年夜饭后,一家子人坐在温暖的房间里,幸福得让人都不想睡去,等到子时吃过饺子,给过压岁钱之后,司月送诸葛清凌出门,“你准备做到什么时候?”当听到安慰回报安乐侯府一个个铁青的表情时,诸葛清凌心里很是畅快,不过,这样可不够,“要知道,死几个奴才而已,也最多只能膈应到他们。”
至于暗卫所说的皇上再派人保护安乐侯府,他并不放在心上,皇亲国戚又如何,如果没有他们诸葛家祖祖辈辈地血战沙场,大齐说不定早就不在了,他可以肯定,即使在这件事情上跟皇上对着干,皇上也不会将他怎么样的,再说,他也不惧。
“舅舅,这只是开胃菜而已。”司月想了想,终于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正月十六,安乐侯府嫡小姐出嫁,身为他舅舅的你,怎么可以不添嫁妆,不送贺礼。”
“司月,你可要想清楚,那可是她和大皇子的婚事。”诸葛清凌挑眉。
“正因为是大皇子的婚事,才更有意思,”司月笑着说道:“娘亲的嫁妆怎么能够便宜敌人肚子里的孩子,一夕之间从嫡女变成庶女,即使她亲娘现在已经是当家夫人了又如何,听说大皇子很快就要被立为太子,她的身世大白于天下,皇家再怎么有情有义,她都不可能为正妃的。”
诸葛清凌默然,看着笑得十分讨喜的外甥女,已经可以想象那时的场景会如何的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