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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贺言恺，如你所愿
他不希望穆皎为了他再伤心流泪，不希望她继续带着那些痛苦生活，这些痛苦都是他给的。
他也从来不会怨恨穆皎了，他如今会变成这样，又怎么能够怪得了穆皎呢，她又有什么错呢。
也许是想通了这些，也许是这些年的互相纠缠折磨，也许是穆皎身患抑郁症，他已经想明白了。
他没有那么崩溃，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歇斯底里，他平静的好似接受了这一切。
穆皎吃过饭以后，贺言恺就叫她回去休息，她自然是不肯回去的。
“我就在这里陪着你，没关系的，我在旁边的床上睡一下也可以，不一定非要回酒店去休息。”穆皎坐在那里就是不肯动，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也许是她的情绪在作祟吧，总是觉得要在他的身边才安心，总是觉得要在他的身边才能够真的睡得着。
贺言恺心疼她，也不愿意她在医院里待这么久。
与孟泽霆交换了下眼神，他轻声道：“皎皎，你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我如今没事了，你回去休息一下也没什么的，我这个大活人就在这里，又不能离开，再说了，孟泽霆不是在这里呢吗？”
“可是，我在这里休息也可以的。”她很坚持，坚持的样子，让他想到了多年前的她，那个时候，她还是一个大学生，而他刚刚出入社会不久，已经成为贺氏的接班人，成为潭市人人都要夸赞两句的大少爷。
他认识的她的时候，她还是温芊芊的闺蜜，清冷淡漠的站在一旁，当时他们要去吃饭，温芊芊偏要带着穆皎一起。
但是她不肯去，其实也没有别的事情，就是不肯去，表情就跟现在一样坚持。
贺言恺有一瞬间的晃神，但转念，他又劝了两句：“你去酒店休息我才能放心，医院里总归是不舒服，我有些累了，你听话，让孟泽霆送你回去。”
他神色有些认真严肃，穆皎怕他真的不高兴，这个时候，她不愿意去影响他的心情，所以只好答应下来。
“好吧，我回去就是了，但是你一定要好好休息，要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
“我知道了，回去好好睡觉，不要担心我。”
贺言恺握了握她的手，示意了下孟泽霆，孟泽霆恩了一声，帮着穆皎将包包拿起来：“走吧。”
到了酒店以后，穆皎进了门，却不忘嘱咐孟泽霆：“你待会儿回去好好照顾他，我怕他刚刚醒来，会休息不好，有问题一定要找医生。”
“知道了，你就放心的休息，我不会让贺言恺有事的。”孟泽霆将她推进卧室，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了。”
穆皎点了点头：“那你路上小心。”
他摆了摆手，回头走了，穆皎看着他离开，揉了揉眉心，说不累那是假的，而且贺言恺醒来后，她那根紧绷的心弦也终于松开了一些。
那种疲乏的感觉一下子就涌了回来，躺倒床上，没有多久，她就睡了过去。
孟泽霆回去的时候，买了些水果回去，到了病房，贺言恺正闭目养神，他看起来是真的没有任何的问题。
即便脸色不是很好，但是除了那腿可以看得到伤口，其他地方，好像真的没有任何的问题，跟一个正常的人，没有任何的区别。
他大概听到了声音，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孟泽霆，自嘲的说：“上一次我们还在江边打架，但以后我估计不能和你打架了。”
“多大了还那么幼稚，要不是你那么幼稚，我才不会跟你打架，下一次用点文明的招数就好了。”孟泽霆淡淡勾了下唇角，将水果放到床头柜上，拿出一个苹果。
“你吃吗？”
“谢谢，我不吃了。”贺言恺淡淡开口，他可以吃一点东西，但是除了喝水，他暂时一点东西也吃不下。
孟泽霆挑了挑眉头，自顾擦了擦，就放到嘴里吃了。
一边吃，还一边抱怨着：“这两天我跟着穆皎一起受苦，也好久没休息了。”
“怪不得你瘦了。”
贺言恺波澜不惊的说了句话，看起来好像是打趣，孟泽霆笑了，看着他说：“还知道开玩笑了，看来是真的没事了吧。”
贺言恺扯了扯嘴角，能有什么事情呢？
“无非是少了一截腿罢了，将来按了假肢一样可以走路，颠簸一些也无所谓，我这么完美优秀，少点什么也很正常。”
“是不是像你这种人，都习惯这样安慰自己？”孟泽霆扬了扬眉脚，咬了一口苹果，又含糊不清的说：“既然这么看的开，为什么偏要穆皎去酒店休息，而不是在这里？”
像是戳中了他的心思，贺言恺倏然收紧了自己的手，对啊，要是这么看的开，为什么一定要穆皎离开。
为什么一定要在他们离开之后，又找来医生反复的确认自己的病情，又给夏景琛打了电话，询问各种各样的情况。
他以为，这些就能够逃得了孟泽霆的眼睛吗？
穆皎关心则乱，也许很多的小细节都不会看得那么清楚，但是他不同的，他可以看得到。
所以，当他看到贺言恺看着穆皎安静吃法的时候，那眼神中流露出来的不舍，孟泽霆心里头是有些纳闷的。
“泽霆，你我认识也蛮久了，我贺言恺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也很清楚，我确实很爱穆皎，但是，我们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贺言恺很冷静，冷静的让人觉得他好像坐在一个办公室里面，坐在他的大班椅上，手闲适的搭在桌面上，随意的敲了敲。
然后慢条斯理的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但今天，确实不无关痛痒。
“你想说什么？”
“我明白，自己已经成为一个残疾人。”他看向孟泽霆，冷冷开口道：“我确实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天，但是既然这一天已经来了，我也没有办法去逃避，我不希望在将来的日子，穆皎还要费心费力的照顾我这个废人，所以……”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情绪已经到了顶点，呼吸有些不顺畅，轻呼了口气，他才又开口，毋庸置疑的说着：“所以我希望，你可以早点带她从美国离开。”
“你这是什么意思？”孟泽霆板着脸看着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不觉得这跟穆皎和你的感情有什么问题，你不会怪罪她，她又心甘情愿的跟你在一起，你又何必……”
“我也是……”还没说几个字，孟泽霆就抬手打断他，冷声道：“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的办法，你再考虑考虑吧。”
贺言恺那人，既然是天之骄子，就有他高傲的地方，他其实心里头根本就不能够承认自己已经没有了小腿这个事实。
他也许真的有自己的考量吧。
后来，他们再也没有说过这件事，孟泽霆其实明白的，他们的感情已经深到一定的程度，自己不能够在这中间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也无法起到什么推动的作用。
他只能做一个好好的旁观者，而其他的事情，都是他们的事情了。
第二天，穆皎早早就起了床，特意到中餐馆买了早餐过去，也特意请厨师煲了汤带过去。
贺言恺一直都躺在床上，有时候也坐起来，喝汤，吃饭，一直都很配合，但也许是太配合了吧，也许哪里都太顺利了吧。
这天中午，穆皎接到夏澜的电话，两个人就在房间说了一会儿，贺言恺在看报纸，她不忍心打扰，就跑出去接电话。
等她挂了电话回来的时候，就听里面贺言恺说着：“对，下个周六的机票，两张，单程。”
穆皎诧异了下，推门进去，他见到她进来，也没有闪躲，反而还是十分坦然的说：“对，就是他们两个人的，之后再与我联系。”
挂断电话，穆皎坐下，他抬了抬下巴，问她：“夏澜说什么了？”
“她说希望你早日康复，早点回国，家里头虽然一切顺利，但暗流涌动，希望你回去主持大局。”
贺言恺淡淡笑了下：“她什么时候还关心这些，有她大哥在，我一直都很放心。”
“那你刚刚是给谁订机票，给我和孟泽霆吗？”
穆皎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样的，要不然为什么要订机票呢，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不是他们两个，就会是谁。
贺言恺也没打算瞒着她，有些事情，早晚都是被知道。
他抿了下唇角，轻描淡写的说：“确实给你们订了机票，下个周六的，还有四天的时间，你到时候就跟孟泽霆回去吧。”
“为什么要我回去？你还没有回去啊？”穆皎情不自禁的按住他的胳膊，抓着他的衣袖，倾身看着他，认真的看着：“贺言恺，你什么意思？我不能就这么离开你，你知不知道？”
“皎皎，你冷静一点，如果你不愿意下周六回去，那么我们就订晚点的飞机也可以。”
“所以，不管怎么样我就是要回去了？”穆皎有些发懵，她确实有些懵了。
这几天，她一直在贺言恺的身边照顾他，照顾他吃穿用，耐心也细心，很多事情都任劳任怨，全身心的投入在贺言恺这个男人的身上。
她不会想到，这个男人会亲自为她订机票，要她回国。
她不是说过了吗？要永远和他在一起，不愿意再分离，可是，他分明就没有听进去，记住它是吗？
她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孟泽霆推门进来，一些话就这么如鲠在喉，她紧紧闭着嘴巴，就这么看着贺言恺。
眼底渐渐湿润。
孟泽霆一见气氛不对，就知道贺言恺这么多天过去，到底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了。
他敛了敛神色，低声说：“穆皎，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事情跟贺言恺说。”
“好。”
她也想冷静一下自己，不愿意这个时候跟贺言恺吵架，起身便出了门，孟泽霆沉了口气，回身将门关上。
走到他的床前，一字一句的说：“你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她心甘情愿的在这里照顾你，你又何必一定要赶她离开。”
“我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无法给她带来幸福了，我能带来的只有更大的灾难，在更大的灾难到来之前，我希望她离开我，躲得远远的，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贺言恺说的平静，但内心其实根本就不平静，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到底失去了小腿，到底无法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我不想给穆皎带来更大的麻烦，长痛不如短痛。”他看着孟泽霆，笃定的说：“你带她离开吧，无论如何，带她离开，若是可以，你给她幸福的生活，我也会，我也会祝福你们。”
“行了吧，你能够离得了她吗？贺言恺，这只是一个意外，穆皎不想离开你，你别逼她了。”
孟泽霆脸色有些不好，穆皎的心思他再明白不过，不管自己怎么努力，好像都没有办法让贺言恺在她心中抹去，那么，既然抹不去，他就希望穆皎可以拥抱她想要的爱情。
可是，贺言恺现在却要将穆皎往外推，推到哪里呢？
她那个女人，他还不知道吗？
可是，贺言恺也有自己的考虑，这些年，他的心中反反复复就是一个问题，他的腿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岑云以及贺家的人，是不会原谅穆皎的，哪怕跟穆皎无关，也会将所有的怨气都撒在穆皎的身上。
而他，即便用尽全力，也还是会让穆皎受到这样或多或少的打击，他再也不希望那样的事情发生了，所以不管怎么样，也希望穆皎可以健康快乐的生活。
她的抑郁症也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治疗好的，他更怕之后会出现病发的情况，万一她承受不住，自杀了，或者做出其他极端的行为，他又该怎么样呢。
在还可以谈的时候，他希望自己可以做出这样的决定，让穆皎解脱，也让自己解脱。
他已经是个废人，自知废人已经无法再去捆绑穆皎，所以，就放她走吧。
孟泽霆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贺言恺。”
“如果你是我，也许你会做出和我一样的决定。”
贺言恺说完，孟泽霆就沉默了，是吧，如果他发生这种事情，也应该会让心爱的女人离开他的。
他始终是个外人，没有办法深说什么。
“你带她走吧，下周六的飞机，现在还有几天的时间。”
孟泽霆没有开口，过了会儿，他出去了，穆皎不在外头，他打了穆皎的手机，她抱着手机淡淡开口：“我回了酒店。”
孟泽霆愣了一下：“我以为你会在医院陪他。”
“我想冷静一下。”
孟泽霆又安慰了几句，一直坐在外头的长椅上，也没有进门再去跟贺言恺说什么。
在酒店里，穆皎就躺在床上，她想很多的事情，一个抑郁症的患者，她想再多的事情，也都是悲观的，很抱歉，没有办法乐观积极的去面对生活。
她曾经有过想要积极面对的时候，但是，贺言恺已经叫她离开了。
她心里好愧疚，想好好的照顾他，她也再没有想过要离开，但是……
沈敬一的电话打来的很及时，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药，与其说每晚睡觉是在休息，不如说是在折磨自己。
“敬一，你那边都几点了，还打电话过来。”
“我听夏澜说你最近在美国，对不起才知道这件事情，我担心你忘记把药带过去，你最近是不是都没有吃药？”
“我回去会吃的，最近没什么问题。”
她声音淡淡的，一点精神都没有，沈敬一担忧的说：“我知道了，你平时就要多休息，不要想太多的事情，好好的，别不开心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知道，一切都会过去。”
就好像春天一定会来，夏天的花一定会开，秋天的风永远会吹向远方，就好像冬日的雪永远都会落在她的肩头。
一切都会过去，一切好的都会来。
道理都懂得，可是，依旧过不好的还是她啊。
晚上，穆皎平静了心情，带着晚餐去了医院，孟泽霆依旧坐在长椅上，她走过去，孟泽霆起身将东西拎过去。
“你也不多穿一点，晚上还是冷的。”
“我觉得还好，打车来的，不觉得冷，他怎么样了？”
穆皎一边说，一边推开门，贺言恺正在看书，见她进来，便将书放下，淡淡扬起一个弧度，轻声道：“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会一直生气不肯来看我了。”
“见也不能见几次了，总是要来的。”穆皎语气有些冷，大约还在介意，贺言恺宠溺的笑了：“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平时你喜欢吃的那些，还有汤。”她一点一点的摆好，勺子递过去：“小心烫。”
贺言恺恩了一声，认真的吃，穆皎看着他吃饭，再看看他截肢的那条腿，心里狠狠一揪。
“所以真的要我周六离开是吗？离开以后，是不是就不要我再回来看你？”
她直接问出来，清冷的眼眸定定看着他。
贺言恺拿着汤勺的手一顿，低敛了下神色，棱角分明的脸上染上一抹忧伤，但转瞬，便点了点头，说：“皎皎，我在这边有专业的护士，有专业的医生，会治疗的很好，你不在身边，也……”
“说重点就可以了。”穆皎笑了下：“我们之前，不是一直都直截了当的说一切事情吗？”
“皎皎……”沉默了下，他将汤勺撂下，认真的看着她。
“你回去吧，回霏市，继续做你的工作，去寻找新的恋情也好，希望你过上正常的生活。”
穆皎心脏不可遏制的一沉，眼眶一紧，有种要流泪的冲动，但她一直忍着，深深吸了口气，她说：“我说过了，我会一直陪着你，永远也不想离开你，我会接受一切不好的，坏的，我可以承受那些，我可以……”
“你不可以！”贺言恺闭了闭眼睛，毋庸置疑的说：“我不会再让你承受那些，它们还没来的时候，就逃走吧，就远离它们吧，这就是你对我做出的，最让我开心的事情了。”
穆皎闻言，红着眼眶看着他，哽咽着说：“你以为这样是为我好？你为了我失去了小腿，你现在又要赶我走，你把我穆皎，当成什么？”
贺言恺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里头也很难受，伸出手想要安抚她，可他们距离太远，他够不到，手腾在半空，又缓缓落下。
“皎皎。”他缓了缓，不知道想了什么，好像是下定决心了一样，沉沉开口说：“我想我不会再去爱你了，我这样的人是注定无法给你幸福的，你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你走吧。”
“你走吧，永远都不要回来了。”他抬起眼眸看着她，明明心里头都在滴血，可面上却依旧冷漠着，依旧坚持着。
穆皎摇了摇头，一字一句的说：“你爱我！你爱我啊！我们不会分开的，我不会走的！”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跟你在一起，我再也不会离开你，我也不会嫌弃你成为了这样，我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对我来说是没有差别的，贺言恺，请你收回那些话，收回！”
穆皎站起来，两只手都紧紧攥着拳头，板着脸，认真的让贺言恺收回那些伤人的话。
贺言恺看着她肩膀脆弱的抖动，她在隐忍着，他知道她有抑郁症，与其承受更多的痛苦，就这一次，再也不要什么更多的痛苦了。
他没回答，而是转头看向孟泽霆，冷声道：“你还愣着干什么，我把机会留给你了，你还不带她走？等什么？走啊！”
孟泽霆缩了缩瞳孔，他真不愿意参与这件事。
而穆皎上前捧着贺言恺的脸颊，泪眼婆娑的看着他，闷声道：“你再说一遍，贺言恺，你真的要我走？是不是真的！要我走！”
贺言恺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好凉，可以后，会有更疼惜她的人给她捂手吧。
他心下一横，将她的手拿开，沉沉道：“是的，我真的要你走，走吧，走的越远越好！”
“如你所愿，贺言恺！”
嘭的一声，穆皎转身将椅子踢到，提着包包就离开了，贺言恺看着她的背影，只能看到她伸出手抹眼泪的样子。
很快的，她就推开门离开，孟泽霆轻呼了口气，冷眼扫向贺言恺：“这就是你想要的。”
“好好照顾她，别让她再伤心了。”贺言恺没有再看过去，但还是嘱咐着孟泽霆，他心爱的女人，终于被他逼得提前离开了自己，终于……